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极为华贵的男子走了过来,身着靛蓝色棉袍,外头罩了件玄色貂毛大氅,腰身里束了个鎏金大带,衣诀翻飞、风姿如玉宛若天人,来人正是刚刚继承大统的少年乾隆。
“臣妾参见皇上。”
见皇上来了,富察皇后眉眼间的那点愁思消失殆尽,对着面前的人粲然一笑,预备上前请安,只是还未蹲下便被皇上一把拉起。
“皇后请起。”
乾隆托着富察皇后的胳膊,二人双眸相对眼中俱是掩藏不住的爱意与欣喜,少年夫妻于彼此来说皆是意义非凡,感情更是深厚无比,甚至平日相处时与寻常夫妻并无不同。
只是自打乾隆登基后,富察皇后便多了几分恭谨,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少。饶是乾隆说了几次,皇后却依旧坚持着心中那份规矩。感情甚笃时,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对方千般万般好,可感情一旦消失,彼时的蜜糖都会化为匕首成为中伤旧时爱人的利器。
富察皇后曾经不敢赌,如今经了仪常在的事更是决定恭谨再恭谨,她有子女有被称作‘帝王臂膀’的富察家,她输不起。
待二人落了座,便听皇上带着几分逗弄道:“皇后在看什么这样入神,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说着,皇上便看到掀开的茶盒与厚宣纸,拿起来端看了一会儿,道:“这是徐朗叫人奉上来的?倒是有几分巧思。”
徐朗是徐院正的本名,也不怪皇上看走了眼,那厚宣纸上写的配药比太医院日常开的方子都要细,一板一眼的架势倒真有几分徐院正的风格。
清宫饮茶既延续了明代旧俗,又融入了游牧民族的烹制奶茶的饮食习惯,到如今茶文化已然十分完备,对茶的需求也在日益增多,不过宫中日常饮茶是以清茶、花茶以及用以制奶茶的黄茶居多,像药茶包以及水果茶包还真是闻所未闻。①
青云假装没听到皇上的问题,借着奉茶盏的名头想要分散下皇上的注意力,却听富察皇后开口道:“这是仪常在送来的。”
一听仪常在,乾隆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似是回忆了片刻,不确定道:“黄氏?”
见皇后点点头,他这才恍然道:“朕都快忘了,黄氏这封号还是朕亲自给选的呢。”
皇上难得露出这样稚气一面,皇后弯弯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十分捧场的顺着皇上的话道:“皇上慧眼识人,这茶包是仪常在前几日请安时,看臣妾精神头不大好专为臣妾琢磨的方子,还特意请了徐院正掌眼,确认无虞后才给臣妾送来,这般熨帖细腻而今一看这仪字当真合了仪常在心性。”
富察皇后刚还在为仪常在惋惜,又知其没了复宠的心思,眼下不自觉的多了两句。
给仪贵人的封号为仪,倒真不是因为合其本性,而是乾隆希望她知礼学礼明礼,至少不要那么没规矩,但见皇后这样捧场,他也不好出来下皇后的面子,只随意的点点头,道:“她有这份心确实不错,可见皇后治理后宫有方,朕的宫妃倒是满眼想着皇后了,连朕的那份都没有。”
富察皇后被这番话惹得双颊绯红,难得娇嗔道:“皇上又这般促狭。”
心上人双眸含水的小女儿情态着实让人心痒痒,乾隆摸了摸富察皇后的脸道:“若你喜欢她,叫她时常来长春宫陪你说说话。”
富察皇后摇摇头道:“仪常在刚送来了东西,正是要避嫌的时候,臣妾不能对她不同,再者后宫嫔妃于臣妾来说都是好的,臣妾不想偏颇。”
听到这话,乾隆既是欣慰,又是无奈,难得说了两句“气”话:“皇后不必这般克己,偏心又如何,若有人敢背后传些风言风语,朕头一个不乐意。”
话罢,二人对了个眼神,随后齐齐的笑了起来,这般甜蜜与默契,让乾隆累日来的伏案于前朝的疲惫都少了许多,惯性的拉着皇后的手说起了闲话。
初登大宝,即便早就有坐拥天下的准备,可面对诸多隐于水下的问题、桎梏、牵扯,乾隆偶尔也会生出一两丝失控的无力感,唯有在长春宫在富察皇后身边,才能让他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少年人总有些固执在身上譬如乾隆,总喜欢违逆祖宗礼法,同皇后说些前朝之事,每每到了这时,富察皇后总会做一个极好的倾听者,或是开解或是微笑,却从不跨池雷半步,与朝政相关的她一概不言,就差把后宫不干政刻在骨子里。
她与皇上虽是可以执子之手到白头的结发夫妻,但也有此生都抹不去的君臣之别,她背上有整个富察氏,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一个粉嫩可爱的玉雪团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离着帝后三两步的距离时,便站了定,蹲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皇阿玛参见额娘。”
来人是和敬公主,乾隆子女缘薄,先前两个女儿都接连去世,如今仅剩一个和敬平安健康的活到了现在,因此乾隆对唯一的女儿和敬很是宠爱。
若是皇子这般莽撞,他早就板起脸来将人教训一番了,可面对和敬,乾隆只是将人抱到了腿上,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替和敬擦起额上的细汗,笑道:“遇上什么事情了,和敬怎么这么着急?”
不到六岁的孩子很小一只,坐在怀里跟没有重量一样,乾隆没忍住将怀里的和敬掂了掂,逗的和敬哈哈大笑。
等和敬笑够了,乖巧的将头依靠在乾隆的肩上,小大人似的说道:“回皇阿玛,儿臣看梅园的梅花开了,又听说皇阿玛在长春宫,儿臣想邀请皇阿玛与额娘一同去赏梅呢。”
被人挂念的滋味总是好的,尤其这话从自己的骨肉口中说出,更是让乾隆龙颜大悦,点了点和敬的额头道:“好,等和敬消消汗,咱们就一同去赏梅。”
正说着话,和敬便被五颜六色的茶包迷了眼睛,拿起一个茶包,道:“这是什么好漂亮!”
和敬手里的是被染成水红色的蜜桃六安茶,桃脯的香气很浓郁,甜丝丝的味道足以勾起一个小孩子的馋虫。
见和敬这样喜欢,富察皇后与乾隆也没拘着她,二人也很是好奇这水果茶包的味道,干脆一人选了一个茶包叫青云拿去泡了。
不一会儿,两杯薄荷六安茶与一杯蜜桃六安茶便端了上来,眼下薄荷常被用以入药,虽然清冽味冲,但在混在众多药材之中倒不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