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茶,蕴黛来院子里送燕窝。
“大嫂,你知道么,南乔昨儿夜里逃了,她死活都不肯发配外家,哼,跑去临潼王府,结果让人拿下,天亮了便用草席子一裹,运送出了城。”
临潼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他安插去宋府的眼线活着。
大哥一早便对南乔有提防,只让她去外院伺候,或许想拔这根刺许久了。
院子里倒查起来,打发走了七八个管家奶奶,素日为难过夫人,如今战战兢兢,无不一心敬畏。
蕴黛叹了口气,明明感觉大哥和大嫂的关系有些缓和了,可是出事之后,又成了老样子。
蕴黛担心地问:“嫂嫂,你和大哥有没有把话说开啊。”
孟澜愣了一下,笑了笑:“我们又没有什么误会。”
蕴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嫂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大嫂就应该争一争,蕴黛也不好再多说,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懂什么。
孟澜诚心诚意劝她:“倒是你,日后不能再用五石散了,对女子身子不好,叫你大哥知道了,又要出事。”
蕴黛不禁红脸低头,只撒娇央求她别告诉大哥。
一过完年,蕴黛便要回荥城婆家。
临走时她多看了大嫂一眼,单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美得不像话,光影重新勾勒侧脸,淡淡的好像影子。
才十九岁的姑娘,却好像从没有过七情六欲,不会疼,也没有委屈。
蕴黛总有一阵隐隐的预感,似乎她下次回门,便不能在家里再见到大嫂了。
院子里的啾啾雀啼,透过窗子传进屋里。
孟澜卸下首饰时,才发现月魄裂了一道痕,她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或许是晚珍揎她那一下,不当心磕了。
青函心疼地念叨:“这么好的料子,修一修还能使吧?”
孟澜神色不易察觉的黯然,很快掩饰如初。
“碎碎平安,它替我挡灾了吧。”
孟澜听说前厅来了客人,年节下亲戚走动频繁,魏府的人来送贺礼。
她正过目礼单,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惊讶的声音。
“声声?”
孟澜掉过头,一位贵妇人正欲上马车,却在看到她时停下。
妇人生了和孟澜相似的翘鼻、玉琢似的下巴,如出一辙的温婉气质。
孟澜一怔,那是她改嫁的娘亲白氏。
白氏犹豫了很久,开口说:“之前我去了一趟庆阳,你姑妈说你嫁人了,不肯让我见你。”
白氏神色一黯,叹了口气。
“我听家里的人说,你们还没有办婚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娘亲说一声呢?”
魏府上下,无不唾骂孟澜抢了大小姐的姻缘,白氏原不知道嫁进宋氏的人是她,眼下终于确认了。
孟澜神色无波,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白氏眼圈泛红,抑制颤抖的声音。
“倘若我知道,一定不会允许你就这么嫁过去,我就是回去舍了脸求娘家,借也给你凑齐嫁妆,不能这么让人瞧不起!”
孟澜嘴角抿开一丝温和的笑意。
“您别担心,都督待我挺好的,钱那些我都够使,宋氏这样的仕宦之家,怎么会为难我呢。”
白氏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揩了眼角两下,似乎平复了情绪,将手里的雕花食盒交给她。
“京里的吃食和泉州不一样,你还习惯吗?你从小胃就不好,最喜欢喝我熬的莲藕汤,这汤熬了两个时辰,你记得要喝啊。”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性子温柔,受了委屈也无所谓的程度,骨子里却很倔。
“声声,娘会接你过好日子的,你再等等——”
白氏心疼地按住她的手,正想多说几句,忽然被一阵笑声打断。
魏时雨亲亲热热地抱住白氏的胳膊,笑道:“呀!娘,原来您在这里呀!”
她望了孟澜一眼,好似见到挚交好友,关心道。
“声声,几年没见了,听人家说之前宋府里进了贼,好像闹得很大,那起子小人冤枉你,还害得你被搜检了屋子,你没事吧?”
白氏脸色一变,魏时雨像无意说漏了似的,一下子捂住了嘴。
孟澜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魏时雨牵起甜甜的笑意。
“晚珍那个蹄子,素日我就觉得她心思不正,惹是生非,赶出去也好,我就是心疼你,觉得你一个人在宋家特别不容易,她们还针对你。”
孟澜神色如常,淡淡说。
“她恐怕是受人挑拨,才作茧自缚,落了这番下场。”
孟澜礼貌地一笑:“今日府里还有约,我先去瞧瞧人到了没有。”
白氏回了马车,隔一道车帘,孟澜看向伏在白氏怀里的魏时雨,撒娇地放声谈笑。
魏时雨时不时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似是得意。
那时魏老爷在父亲手下做事,常来府里携女儿吃饭。
魏时雨自出生便没了娘,总说自己羡慕孟澜一家子,父母恩爱,琴瑟和鸣,不像她,是个没娘疼的女儿。
后来孟家出事,父亲尚未病逝,白氏便匆匆拿了和离书,改嫁进魏家。
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未带走,孟澜给她去庙里求的长命符,也静静地躺在匣里。
这些人,旁人指指点点白氏抛夫弃女,贪慕富贵。
孟澜从未说过一句话,人各有路要走,也不必强求。这些年发生过什么,哪怕跟白氏提了,也只是徒添她的困扰。
九宜堂的季娘子回来了,她医术老道,这些年游历南北,见遍了疑难杂症。
季娘子略一思忖,问。
“你幼年可受过剑伤?恐怕当时伤得极重,用药又凶狠,虽捡回来一条性命,却从未养好,就如命桥坍塌,如何重修起来呢?比起寻常病症,更为复杂。”
季娘子的说法,她这是旧伤未愈,听起来很严重。
孟澜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倘若真受过剑伤,那也是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