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朝问雨生辰宴这日。
虽然朝问雨沈炽对这一纸婚姻意见都很大,但表面功夫确实要做足,不可让外人看了天家笑话。
风亭水榭,歌舞升平,男女杂坐把酒持螯,气氛热闹不拘,接连不断马车停在府外,国师府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四处皆贴上镀金凤尾蝶图案以庆祝独女生辰。
摧雪来得不早不迟,因为是公主,所以来时引起不小波动,但很快就被沈珂前来抢了风头,围在她身边的贵妇千金一哄而散,转而端着酒杯去沈珂身边。
沈珂余光瞥向落单的摧雪,心里十分受用。
那处笑语喧哗,摧雪找到离主位不远的高处坐下,形只影单。
她表情平淡抬手制止身后国师府的婢女欲给她斟酒动作,心下反而感谢沈珂将那些莺莺燕燕引走去换她清静。
主人公朝问雨是和朝贵妃一起来的。
两人身影刚到,在座宾客地位较低的,纷纷起身恭迎。
摧雪只是略微抬眼,便移开目光,准备小酌一杯时,发现两道视线落在她头顶。
她缓缓抬起头顺着第一道视线看过去,只见对面被舞姬围绕神情略显不耐的男人举着酒杯动作微微一顿。
楼齐涯细长食指缓缓摩挲手中金樽,灭紫衣袖顺着结实臂膀垂下,露出肌肉走势紧实小臂,他肤色极其冷白,蓝紫色青筋蔓延在肌肉线条里头,手腕轻晃,杯中酒液悠悠荡动。
一双暗沉侵略性极强的眸子盯着摧雪几秒。
他似乎是察觉到摧雪身上除了自己以外另一道视线,挑眉侧头看过去。
摧雪也这才反应过来,同楼齐涯一起看去。
周世寻站在朝问雨身旁,坐在比一众皇子公主还高的地方,看见摧雪意外的眼神还未收回,便被楼齐涯抓了个正着。
没想到这小子混得比她想象中更好。
见是周世寻,摧雪不着痕迹移开目光,没想到却浑身一个冷颤。
她再次瞥过去,只看楼齐涯舔了舔后槽牙,仰头饮下杯中酒,喉结滚动,危险眼神在摧雪与周世寻之间徘徊一巡。
心下略冷,摧雪皱眉暗想,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她这么想着,悄悄抬起眼皮飞快扫了楼齐涯一眼,却发现他已经收回视线,姿态懒散手支撑额头倚靠席座上饮酒。
这次她要收拾的是朝贵妃,暂时想不到楼齐涯会与她有什么利益冲突。
而楼齐涯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之人。
思及至此,她放下心。
沈炽不知何时落座,被母妃朝贵妃安排在离朝问雨的地方,而周世寻就坐在朝问雨另一边。
自从沈炽来后,摧雪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凝视自己,但现下这种情况她只能装作不知情,偶尔接触到沈炽视线,她也只是对他微微点头。
因为移开了视线,所以摧雪并没有看到沈炽对上眼神那一刻欣喜,逐渐僵硬黯淡。
沈炽哪怕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少女的冷漠,他坐在那里,捏着酒杯指节微微发白,喉咙酸涩,半晌,他狼狈阖了阖眼,整个人仿佛陷入阴影当中。
身旁是对另一个男人嘘寒问暖的未婚妻,他却没有给多余的眼神。
朝贵妃看着朝问雨对沈炽不闻不问转而对另一个男人献殷勤,脸色也十分不好。
她的儿子向来活泼灿烂又潇洒,此时却坐在位置上冷冷清清饮酒,神色藏不住的寂落。
虽然沈炽是她亲生儿子,但他年龄不大时便自请去了边疆历练,母子关系并不亲密。
因此就算看出来了周炽的落寞,她也不太能拿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因为朝问雨。
朝贵妃为宴会中身份最高的人,又是操办生辰宴之人,因此坐在主位,左下侧是朝问雨,右下侧便是朝国师。
她突然觉着不知从哪传来的气味有些刺鼻,胸口不禁闷了些,她饮下一口甘酿,微微好转后便没太过于在意。
而沈炽偶然间抬眸,却发觉一道摄人目光微微看向他。
男人姿态懒散,但周身气质强大令人心惊胆寒,看向他的视线直勾勾,瞳孔中深埋着寒湛冷光,另一半是毫不掩饰的锐利探究。
沈炽认出这是北襄那个几乎与他父皇分权的右臣楼齐涯。
自己向来没和这狼子野心的权臣有什么交集,因此沈炽不知楼齐涯为何用这寒冷眼神带着疑意看他
沈炽撩起眼皮,冷淡回看过去。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无声战争硝烟四起,两人之间一股火药味弥漫。
而引起这场无人注意却激烈无比厮杀的摧雪,整暇以待闲适剥着葡萄,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用余光看着朝贵妃,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随意扔进嘴里一颗绿葡萄,充满汁液葡萄在口腔炸开。
心中倒数。
三
二
一
“娘娘!!”
“贵妃娘娘!快来人!!”
“太医,寻太医!快!”
方才还井然有序宴会顿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摩肩接踵中时不时有婢女因为着急被撞到,紧接着是瓷器摔裂刺耳声音,杯盘狼藉,混杂女眷们被手掌心捂住又溢出的尖叫。
人人心急如焚,心神不宁,乱作一团。
只见朝贵妃睁着眼睛七窍流血,身体僵硬直挺挺歪倒在宴座上口吐白沫,喉咙还在不停发出咕噜咕噜声音。
北襄等同于“国母”的朝贵妃在宴会中出事,众人怎能不惊慌。
就连摧雪也玩乐一般抑制自己真实情绪,假装手忙脚乱。
众人中,只有楼齐涯安坐于此。
沈炽脸色蓦然苍白阴沉下去,走向朝贵妃扶起她,声音是极力压制的平静:“母妃!母妃!”
朝贵妃充血眼珠转动,看向沈炽,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声音,浑身僵硬如死了许久的尸体。
沈炽眸光微微颤动,黑眸腾起燃烧猛烈幽火:“神武军听令!封锁国师府,在尚未寻到毒害本将军母妃凶手前,任何试图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