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归根结底,不还是一场意外吗?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你知道,这不是意外。 公司明知道芯片过度使用会致人精神错乱,却仍然大力推广,且要求旗下每一个员工都植入一定数量的芯片。 公司明知道员工在精神错乱之下,很有可能启动自爆程序,却仍然允许他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地铁公司能说什么呢? 虽然他们拿的是政府合同,但那些合同是谁交到他们手上的,人们都心知肚明。 周姣的头更痛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笨,二十多年来,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只机械蜘蛛正顺着罪恶的蛛丝,向她逼近,随时会将她吞入腹中。 她有种很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跟面对江涟时完全不一样。 人类在面对海啸等自然灾害时,虽然也会感到无力,但更多的是想怎么自救——江涟就是一场海啸,带着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骤然颠覆了她的生活。 她不会因江涟而感到绝望和无力,因为她知道,海啸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但没人知道,公司的统治,什么时候结束。 一时间,那种在深海中逐渐下沉的感觉更加强烈。 周姣有些喘不上气。 她昏昏沉沉地想:“为什么我要面对那么多?江涟,公司……我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她应付不过来。 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江涟的手中活下去。 下沉还在继续。 巨大的压力挤得她的骨骼嘎嘎发响。 ——要不就这样吧。 放弃抵抗,抛弃一切。 什么公司什么芯片什么怪物统统见鬼去吧,顺着海水往下沉,直到深海的压强和重量将她挤压成一团血雾。 到那时,她就解脱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上突然传来一道湿冷沉重的力量,有什么紧紧箍在她的腰上,将她从无止境的下坠中猛地拽了出去。 刹那间,天光猝然落下,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昏暗的荧光灯,印满小广告的墙壁,阴霾的光线从满是灰尘的百叶窗中渗漏下来,投射到她的眼皮上。 周姣想起来了,这是她上午用一把枪租的廉价旅馆。 与此同时,腰上的力量继续加重,带着浓浓的不悦。 周姣转头看去,随即眼角微微抽搐,连梦中的丧劲儿都消了不少。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她开的房,不是她买的房,睡一晚就要退回去的那种? 除了她刚刚看到的地方,整个屋子挤满了狰狞恐怖的紫黑色触足,连墙角、门缝、床底都有触足紧密贴合,一眼望去全是一伸一缩的肉质薄膜,如同噩梦中怪物的巢穴。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触足明明没有眼睛,她却感到了强烈的被注视感。 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死盯着她,随时准备覆盖上来,争抢她呼出的气息。 周姣:“……” 她真想再睡过去。 江涟不喜欢她看那些触足。 他伸出两根手指,钳制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头,冷冷地说: “你刚才变得很难闻。” 说着,他用指关节强行顶开她的齿列,把头凑过去嗅了嗅,似乎在确定那股气味消失没有,眼中仍带着一丝森冷的不悦:“再有下次,我会……” 他本想说,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可他每次想杀了她,都会被她用各种古怪的方式躲过去。 ……一时间竟有些卡壳。 周姣没有在意他阴冷扭曲的脸色,反正她没有感到杀意,才懒得管他的脸色为什么难看。 她只在意一点:“是您把我叫醒的?” “是。” 江涟冷漠地说,想到她在睡梦中散发出的濒死一般的腐臭气味,他的神色更加不悦,“如果你睡觉一直这么难闻的话,以后还是不要睡……” 话音未落,他的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周姣仰头,舌尖扫过他的唇齿,轻轻吻住了他。 江涟垂眼,神情毫无变化。 似乎她的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然而,他的喉结却重重地滚动着,把她喂过来的唾液一滴不剩地吞了下去,箍在她腰上的触足也越收越紧,几乎在她的身上勒出一道青紫的痕迹。 周姣拍了拍他的触足,示意他放松,贴着他的唇,黏糊糊地哄他说: “谢谢您叫醒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噩梦的时候……会变得难闻。以后我尽量不做噩梦。” 不知是否噩梦的劲头还未消散的缘故,她身上的气息仍然很难闻。 他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收回箍在她身上的触足。 反而在她试图挣脱时加重了力道,带着杀意一般躁戾的情绪警告她,别想离开。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有什么在脖颈上收紧,让他烦躁极了,想要杀点什么。 好几次,他的触足表面都快分泌出神经毒素,想把面前令他烦躁不安的人类给弄死。 但神经毒素还未彻底分泌出来,他的触足就闪电般缩回了身后的裂隙中,简直像怕……真的伤害到她一般。 他对这种情况,感到陌生,感到不适。 甚至感到一丝莫名的……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