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窈深深吸气, 飞快地抱了一下漆黑人影。 然后,她趁屿城警察到来之前,把漆黑人影带回了家。 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能因为每次见到漆黑人影时, 都是暴风雨天气, 雨雾遮蔽了大部分视野, 再加上漆黑人影对她毫无恶意,她并没有感到多少压迫感。 直到进入狭窄的房间,她才意识到,自己领了一头极具侵略性的大型掠食动物回家。 她把自己和野兽关在了一起。 这一想法令她打了个寒战, 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漆黑人影站在房屋中央,头微垂, 似乎在打量周围的布置。 他金属面具上没有眼洞,也没有呼吸孔, 幽黑光滑, 折射出窗外霓虹灯冷色调的紫蓝光芒。 不过,他似乎可以通过某种途径, 捕捉到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于是,李窈站在旁边, 看着漆黑人影俯下身去, 依次嗅闻她家里的摆设。 这简直是难以形容的一幕。 她住的地方层高勉强符合国际标准,但对于漆黑人影来说, 仍然显得极其狭窄。 逼仄昏暗的房间,高大得几近恐怖的人影,强壮到接近精密的身形。 他像囚笼一样把她禁锢在原地。 她甚至没办法避开他的影子。 李窈浑身紧绷地看着漆黑人影伸出手,拿起她随手扔在床上的裙子,低下头,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 白炽灯下, 他的手指显得极其修长,几乎长到了瘆人的地步,手臂关节与关节的配合、肌肉与青筋的收缩,比任何一种已知的掠食性动物都要灵活矫健。 李窈一点也不怀疑,他能像撕碎手上那条裙子一样撕碎她的脑袋等等,裙子 是了,她这间屋子没有客厅,没有浴室,没有厨房。 只有卧室,以及安装在卧室角落的马桶和洗漱台。 这意味着,她早上脱下来的衣服都在床上,包括之前为了扮演女高中生,在二手市场淘的那一套廉价校服。 这时,漆黑人影闻完手上的裙子,轻轻放在床上,动作十分小心礼貌。 李窈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见他弯下腰,似乎想去捡被扔在地上的长筒袜。 假如漆黑人影是一个人类男性,她绝对会抄起撬棍猛地挥向他的后脑勺。 但他不是。 除了外形,他没有人类男性的任何特征。 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没有人性。 因为没有人性,所以冷血;也因为没有人性,所以纯粹。 就像一头未经驯养的野兽,看似凶狠残忍,实际上无论是进食还是进攻,都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他没有善恶,没有道德,自然也不知道不应该随便乱闻。 李窈不敢大声喝止他,也不敢伸手抓住他。 尽管现在动物都灭绝得差不多了,只有极少数有钱人才养得起宠物,到实验室里参观培育出来的珍稀生物。 但并没有禁止穷人看动物世界。 李窈看过一部动物纪录片,上面说,面对大型掠食动物,姿势一定要放低,动作一定要缓慢。 以及,千万不能在他后面乱动。 虽然不知道漆黑人影是什么物种,但不少动物即使直视前方,视野范围也比人类宽广,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身后的动静。 假如她乱动,可能会激发他的猎杀本能。 李窈屏住呼吸,慢慢上前一步。 漆黑人影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接近,但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李窈第一次庆幸屋子很小,走不到两步,就可以从漆黑人影手上抢回长筒袜。 谁知就在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漆黑人影突然转过身,冷不丁俯身靠近李窈,金属面具几乎顶到她的鼻尖。 李窈头皮发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看不到他的视线,也听不见他的呼吸。 金属面具上什么也没有,无波无澜,一片幽深。 但她可以感到他在“打量”她,只是不知道他在“打量”哪里,以怎样的眼神在“打量”她,呼吸频率是快是慢,表情是好奇还是愤怒为什么“打量”她,因为饥渴,还是因为被冒犯。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没办法交流,也没办法揣测。 这种感觉令人格外紧张恐慌。 李窈开始后悔把他带了回来。 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交流“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站在那里等了我那么久” 漆黑人影顿了顿。 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看”她。 李窈不动声色后退了一小步。 半分钟过去,他“盯”着她,金属面具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李窈“”完全没听懂。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咕噜声是从什么部位发出来的。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说话吗不用太多,几个字一两个字都行。” 漆黑人影倏地后退了一步。 很明显,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说话,连听见“说话”两个字,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李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拼命回忆各种动物纪录片的内容,里面好像说过,大多数动物都喜欢轻柔、尖细的声音,因为高频的声音通常代表友善、愉悦;而低频的声音则象征着挑衅和威胁。 李窈看向漆黑人影高大得可怕的身躯,努力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用甜腻的嗓音跟他说话 “可以说话吗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