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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之后——至少对于野口先生来说,是漫长的半个小时——青年心情愉悦地走出地牢。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手上被溅到的血迹。人脑分崩离析时迸溅出来的东西属实丰富,彻底避免自己被波及是不可能的,索性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野口先生跟在他身后,直到青年把自己整理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刚刚那些就是所有被派出去跟踪那个女人的人了。请您放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身家性命也一直被我们控制着——用毒/品。”
他咽了下唾沫:“除了一个人。”
青年看了他一眼:“谁?”
野口先生把头埋得更低:“叫做中村一郎……他回来向上级汇报之后就失踪了。他也是传递回那个女人的口信的人——会不会是警方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了?请您放心,他刚加入野口组没两个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
青年却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
他系着衬衫扣子,歪了歪头:“来接我的人呢?”
——这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了?
野口先生悄悄松了口气。他依旧攥着拳头:“……在一楼,已经到了有几分钟了。”
“带我去吧。”青年依旧看起来心情愉悦,他忽然说,“野口先生,你觉得刚刚那个笑话怎么样?”
“……啊、啊?”
野口先生有一瞬间连表情都忘记控制了。
他一动不动地和青年海蓝色的眼睛对视,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身后那座地牢里现在正横亘着七八具尸体——头骨碎裂,脑浆四溅。那些人的名字他每一个都认识,青年挥舞棒球棍的样子却好像只是在锻炼身体。
野口先生心里清楚,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青年都只会遵循心情行事罢了。
他的生命会走向何种结局,和他自己的意志从来都没有关系。
野口先生心一横,闭上眼说:“我觉得不好笑。”
——如果前方无论如何都是死亡,那还是让他诚实地死去吧。
青年忽然笑了:“放轻松,我不会杀你的。”
野口先生犹豫地睁开眼。
青年却只是轻飘飘地看着他:“我的上司还留着你有用——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是不是?”
“……”
——是你X!!!
野口先生在内心怒吼。
他扬起笑容,伸出一只手:“没错,大人。走吧,我带您去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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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一片漆黑。
青年跟在波本身后走出这栋隶属于野口组的废弃大楼时已经凌晨三点,四周没有高楼大厦,但遍布三四层高的普通楼房,东京都的夜空被混凝土漆黑的影子遮挡住,夜空中什么都没有。
“日本太靠海了,不怎么能看见星星。”波本说。
白色马自达在夜色中向前驶去,他穿着剪裁精致的白衬衫和马甲,紧贴皮肤的白色手套和小麦色皮肤形成强烈对比。
青年的视线从他的手腕移向他金色的发梢,他忍不住笑起来:“波本,你来日本之后变得更帅了,贝尔摩德该接几部日本电影带你去走红毯的。”
波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承蒙夸奖。”他礼貌地勾起唇角,“你也是,梅兹卡尔。但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几年了,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青年——梅兹卡尔耸耸肩:“不知道,直觉吧。感觉你来日本之后心情不错。”
波本不置可否:“是吗。”
梅兹卡尔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觉得日本怎么样?我听说你曾经在这里待过一年,如何?觉得有什么变化吗?”
波本说:“老实说,大街上的老人变多了。”
梅兹卡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变少了,是吧?”
波本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梅兹卡尔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心里清楚波本不喜欢他,波本不喜欢太暴力的事物,而他身上现在还在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老实说,他甚至有些惊讶波本没把他从这辆昂贵的白色跑车上赶下去,这辆车的内饰一看就是真皮的。
马自达RX-7最终在一家外国人酒吧前停下。梅兹卡尔看着波本熟练地拉动变速杆,白色跑车稳稳当当地退进小巷的阴影里,黑暗笼罩了挡风玻璃,他们隐在墙后,像鬼魅的白色幽灵。
波本解开安全带,对上梅兹卡尔海蓝色的眼睛。他们有相似的金发,但梅兹卡尔的金发更亮。
“走吧。”波本说,“朗姆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