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是抹接近圆满的椭圆形,银光洒在玻璃上,金巴利叼着烟,伸手将酒吧门上的木牌翻了个面。他依旧穿着黑白相间的酒保服,正巧与玻璃中映照出的自己对上视线。
玻璃中的人影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只能见到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昏沉的黄光映照到吧台上,又由造型纷繁的玻璃杯反射到面前这扇玻璃门上,使得黑洞洞的双眼中浮现一抹暗沉的光。
金巴利单手叉腰,打量着玻璃中的人影,半晌笑了一声。
伏特加坐在吧台前,表情看不出波动,声音却疑惑:“你笑什么?”
“……没什么。”金巴利走回吧台。
他开始挨个收拾散落的玻璃杯和调酒工具,伏特加拎着酒杯,依旧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他如往常一样,即使在室内也戴着那顶黑帽子和那副黑墨镜,传说那顶帽子是他大哥送的,他从未戴过其他款式。
金巴利猜想他这副模样大概率是什么也没想,伏特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想。
大约过了一分钟,伏特加喝完最后一口伏特加,金巴利也解下围裙,彻彻底底地准备打烊。
这时,吧台角落的老式电话突然炸响了铃。
二人的动作齐齐顿住,一片寂静中,铃声滚落了十个来回,刺得耳朵有些难受,没过多久,吧台尽头的立钟上弹出了只塑料鹦鹉,嘎嘎叫了两声,又缩回头,意思是整点到了。它叫的时候电话依旧在不厌其烦地响铃,配合酒吧里两人静默的动作,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金巴利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过去,拿起电话,示意伏特加噤声,自己则语调懒散:“无论对面是先生还是女士,我们这边都已经打烊了哦。”
他眼睛静静望着伏特加的方向,后者依旧坐在原地没动,只是把酒杯搁置在了一边。
金巴利流畅地继续道:“另外,即使是营业期间我们也不提供外送服务。”
电话那头寂静了两秒,直到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是真心感到疑惑。
“组织的产业还真是丰富多彩,不过,为什么不提供外送服务?是人手不够吗?”
“……”金巴利动作顿住,他确认自己不记得这个声音,“你是谁?”
女人却直接问:“琴酒在吗?”
金巴利下意识又回望了伏特加一眼,后者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这通电话有点不对劲,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向老式电话,金巴利果断对他比了个标准的战术手势。
伏特加一怔,轻手轻脚地站起身。
金巴利则回过头,迅速打开电话旁反向追踪信号来源的装置。后者被伪装成一只小巧的记事本,没人知道它被翻开后里面藏着一台精密的小型电脑。
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打算说话了吗?在试着弄清楚我在哪里?”
金巴利:“……”
“不必白费力气,”女人似乎笑了一声,“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你上司商量而已,虽然稍微用了点小手段,但应该算不上太过分,对了,能帮我跟这位先生打个招呼吗,布尔盖?”
她话音落下没几秒,听筒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让琴酒接电话。”
的确是布尔盖。
金巴利一怔,半晌,他果断换了只手拿电话,一边单手翻开吧台后的笔记本电脑,一边道:“我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应急识别验证,请在五秒内进行回应。”
“……”
电话那头沉默下去。
金巴利将电话夹在肩头和脖颈中间,迅速调出一份文件夹,在浩如烟海的不同文档中精准找到了一份被精心编码标注的文件,经过两三道密码和安全验证后,终于和文件里布尔盖面无表情的证件照对上了目光。
——准确来说,那不是一张证件照。照片里的男人同现在一样,东欧长相,深眼眶,深棕色瞳,只是面部曲线要比现在年轻一些,但也更加饱经风霜,脸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
他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的内容全部被黑色标记码去,身后的背景则是标准的、用来给嫌疑犯测量身高用的刻度尺,这张照片像是他在某次入狱前拍的。
金巴利直接一目十行地掠过了这张照片和那些被大段大段的黑色标记码去的档案信息,他视线最终定格在写着“应急识别”(ID Challenge)的那一行上,后面还跟着三小列:
密码:【Pestilence(瘟疫)】
受胁迫时回应:【Parachute(降落伞)】
正常回应:【Vienna(维也纳)】
金巴利抬起眼:“密码是【Pestilence】。”
这时,伏特加似乎在手机上完成了和什么人的短信对话,对他随便比划了两下,便往酒吧后面走去。
金巴利盯着他,有那么一秒钟非常好奇伏特加是如何在酒吧的木质地板上不制造任何动静地走路的,毕竟,这傻大个没别的强项,也就听话和体格健壮比较拿得出手。
他收回视线,盯着腕上的手表,静默倒数,在数到第三个数的时候听到了布尔盖的声音。
“回应:【Vienna】。”
——这说明他并没有受胁迫,金巴利却毫无长舒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专注,凝神道:“你确定吗,士兵?”
“我确定。”布尔盖说,他顿了两秒又补充,“波本也在这里。”
金巴利苦笑,这并没有让事态变好多少,好吗?
不过,布尔盖的态度确实让他稍稍缓过了神,加上波本在场,说明事态还没有超出控制,不是非常时刻,他并不太愿意启动组织成员被俘获时的特殊程序,大家同事一场,这点义气还是在的。
他拧着眉沉默两秒,再开口时便声音笃定。
“星野小姐?”
女人声音兴味:“终于意识到了?”
……金巴利盯着伏特加消失的那扇门,“你找琴酒做什么?老实说,我从业多年,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直接打电话到犯罪分子老巢来的警察。”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哼笑了一声,金巴利猜十有八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