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小姑娘,你冷静地告诉她即将发生什么,威胁她不许说出去,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你挂断电话,选择把一切交给命运。”
“隅田运河桥、东京国立美术馆、米花市政大厦,你试图炸毁的建筑物里都无一人伤亡。”星野真弓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巧合吗?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巧合的。你动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他们,你本来就不曾在意过任何人的生命。”
“……”
森谷帝二缓缓地眨动眼睛。
他似乎并未产生什么特别的反应,戴着呼吸机的脸连一丝肌肉抽动都没有,只有握着他的脉搏的星野真弓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跳比刚刚跳动得更快了一点。
即使只有一点,也意味着她说的话指出了某种真相。
“森谷贞一的骨灰已经长眠地下一个月了,时至如今,你依然还要欺骗自己吗?”
星野真弓凝视着他。
“汉字’一’和汉字’二’都有完全对称的字型结构,而前者总是意味着更好的、更强大的,但为什么你给自己改的名字是森谷帝二,而不是森谷帝一?”
“森谷警视长在警察厅身担要职,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没空来时时刻刻关注你在谋划什么,可为什么你非要等到他死了才敢实施爆炸计划?”
“2008年的那个夏天在大火里被烧死的不只是你的父母,也是他的父母,为什么他在心知肚明某种可能性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你?十五年后,你又为什么选择拨通小林家的电话?”
“说到底,”星野真弓冷漠地说,“你为什么恨他?”
森谷帝二徒劳地闭上眼。
“他爱你,你一直知道,他爱你所以他才软弱、伪善、自欺欺人。你只是从来无法面对另一件事,没错,你是个反社会精神病,你可以眼睁睁看着父母去死而什么都不做,但血缘和陪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那是你的同胞兄弟,这么多年过去,森谷贞一的‘伪善’没有白费,他成功地影响了你,即使你还没有意识到,即使那影响微乎其微。”星野真弓轻声说,“而这经年累月的影响能够成功的唯一原因是,从始至终,你也爱你的哥哥。”
“你是个怪物,但怪物也会有亲情的,怪物们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愧疚。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依然爱你的人,你给他的回报却是像玩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的父母去死。”
森谷帝二的胸膛忽然重重地起伏了一下。
呼吸机上频率稳定的白雾变得更大,遮挡住他的下半张脸,星野真弓静静地凝视着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地犹疑和脆弱。
这个人已经不再具有攻击力了,他被自己心中的困兽打败了,于是她平静地松开钳制住他手腕的左手。
很久很久之后,森谷帝二才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星野真弓。
“星野小姐,这个故事很动人,但它和你毫无关联,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它?”
星野真弓这才微笑起来。
她冷酷地指出事实:“不,你错了,我不在乎你的故事,也不在乎你和你哥哥的爱恨情仇。这个世界上的亡命之徒和反社会变态这么多,如果每个人的故事都要去细究一遍,我早就猝死了。”
“我只在意一件事,从始至终,我在谈论的也只有一件事——昨天晚上,你明知警察盯上了你,却没有告知你的同伴,你拿着起/爆器,明明可以干很多事,但你却选择坦然地站在落地窗前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你不想炸死那栋大厦里的普通人,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在赌我不会开枪,那个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你该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