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年在颖水边上,逼迫秦楚低头的姬姜联盟的四国君主,已经有两位薨逝,让人有些感慨时间的残酷。 洛国之中。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落在人间一片白茫茫的。 洛瑜正带着公室子弟和近支公族子弟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在战场之上受过伤的老卒。 大量的粮食、布帛、钱财都被送给他们,保证这些人能够过一个富裕的冬天,这是洛国公室六百年来所坚持做的。 突然有家臣急匆匆的跑来,焦急道:“太子,国君突然吐血昏迷,还请您立刻回宫!” 洛瑜正在屋中与众人寒暄,闻言还没说什么,屋中那些老卒已经哗啦啦的跪下一片,几乎瞬间就是一片的泪目悲戚之色。 洛瑜哽咽道:“诸位,父亲病重,瑜要先回宫中。” 众人便泣声道:“太子还请回宫,吾等定为国君祈祷,千秋万岁,安康喜乐。” 消息传得很快,当洛瑜一行人聚齐,走到大道之上时,便见家家户户都出现跪伏在地,宛如潮水一般,宏大的颂圣曲响彻,所有人都向素王为洛言祈祷着。 洛瑜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落下泪来,洛氏不过是些许的恩惠,哪里能值得这些人如此呢? 他泣声道:“各位父老,还请快快请起吧,大雪漫天,跪在此地,会坏掉身体的。” 一曲颂圣完毕,众人知道若是如此,洛瑜是不会走的,便纷纷起身,在大雪之中悲戚垂泪。 洛瑜一行人急行回到宫中,一问之下,洛言刚刚清醒过来,已经很是虚弱,大雪之下,多是葬生,怕是就在今日了。 “父亲!” 洛瑜待寒气微微消散,才走进屋中,他的妻子西施正在照顾他的父亲。 孔子执笔立在桌案之旁,他和洛言相识数十年,现在来送一程,并且记史。 洛瑜径直走过去,将父亲温暖的手握住,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洛言轻声问道:“公族和国人的生活都还好?” “回父亲,好。” “可有肉吃?有酒喝?老人没有劳作吧?男子能习武吧?女子没有被卖为奴的吧?” 洛瑜泪如泉涌,哽咽道:“父亲放心,儿臣都会安排妥当。” 洛言回忆道:“为父这一生,做太子数十年,所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这些公族和国人将自家儿郎送入军中,才做出一番成就。 瑜儿啊,你是有才能的,昔年你试炼完成之际,曾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洛瑜泣声道:“记得,永远仁慈的对待洛国子民,像是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他们。” 洛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不住的说着,“仁者无敌!仁者无敌啊!” 听到这些话,孔子的眼中几乎有泪要落下来。 洛国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国,洛国的君主就是他理想中的君主,他心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滚。 他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洛邑,突然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六百年前,武王将王位交给素王时,素王没有拒绝呢? 现在的邦周会是什么样子? 还会是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打了一个寒蝉,做了一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学问,却在生命的最后,怀疑起了这一切。 “父亲!” 洛瑜一声悲鸣,无数人哗啦啦的冲了进来,纷纷悲声痛哭,孔子抹了抹泪,在史书之上记下了,“冬月酉时,公薨。” 痛哭之声,从宫中传出,仅仅片刻,整座昭城之中全部都是悲戚之声,随着代表国君逝去的钟声响彻夜空,浩大的颂圣之声从宫中传来,十万人同唱素王安魂,送别一位仁慈的国君。 一年三君薨,签订弭兵之盟的五国之中,属于姬姜联盟这一方的已经全部逝去,颖水和议的姬姜四国之中,也只剩下吴侯庆忌。 孔子一路从雪中走来,他听着响彻洛国上空的颂圣之声,热血又沸腾起来,回到屋中取出自己所著的书,开始修改起来。 他这一生,少年之时在学宫之中求学,前代洛侯辞认为他是大贤之人,待他很好,恩情很重,太子言与他与友,言必称仲尼公。 后来他想要在这世上行王道,却被拒绝,于是他离开了洛国。 他带着无数的学生,拜访了一个又一个国君,宣扬他的学说,但是一个又一个国君拒绝了他。 他经历了雨雪风霜,却矢志不渝。 所有的国君都想要立刻就能富国强兵的法门,但是这世上除了掠夺,哪里有这些的法门呢? 孔丘是何等智慧高深的圣人啊,他难道真的不懂那些吗? 他的学生问他,既然君主想要强国,为何不顺从他呢? 孔丘沉默许久,说道:“强大了君主,却让子民成为奴隶,这是不对的。 稳固了君主的统治,却让子民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这是要推翻他的。 让子民饥饿,不断地劳作却只能果腹,这样君主就能更好的控制,这是独夫所做的。 素王的道路是让国家和子民一起强大,我遵从素王的道。” 现在回想起来,孔子眼中微微垂泪,“孝公啊,您明白丘是一定会回来的,您明白天下只有洛国才能实现这些,所以您让丘多多著书。” 当他回到学宫之时,他的弟子发现他似乎改变了一些,他总是平平静静的,倒有些像是昔年的伯阳公。 但是伯阳公是宛如大海一般的静,仲尼公则是宛如太阳一般,温暖如春,问之,则曰:仁者无敌。 直到他病倒,他的弟子们纷纷回到他的身边,他依旧用轻微的声音传授着那些道理,他的弟子们哭泣着开始整理他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