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丝丝的秋风送走了夏季的炽热,转眼就来到了中秋。
温饬殿内。
明姝坐在藤椅里,翻阅莫夫人送进宫的书信,等看到最后一行字时,秀眉已经蹙起,将信放下,圆润的眸中蕴着一丝浅淡的忧愁。
鹊枝一向很会察言观色,见状,斟酌问道:“娘娘,夫人在信中说了些什么呀?”
明姝抚额,顿了顿,才道:“娘说,公孙先生已经辞去府中教书先生一职,云游四方去了。”
别人不了解明姝对公孙无疾的感情,鹊枝却是了解的,于是心下了然,可眼中仍旧迅速闪过一抹诧异。
她打心底认为。
照王府上下对公孙无疾的敬重程度,公孙无疾会被养在府中直至终老的。
没想到走的这样突然。
“娘娘不要太挂念,公孙先生仙风道骨,学识渊博,必定有他走的道理。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娘娘已经进了宫,公孙先生在不在府中于娘娘又能有什么妨碍呢?”鹊枝说道。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安慰到了她。
是啊,反正自己已经进宫,再不能从公孙先生那学到什么东西,他走与不走又于自己有什么妨碍呢?
心中那抹浅淡的愁绪转瞬即逝,明姝的心情渐渐松快起来。
人心情一好,话就难免会多。
明姝指尖敲击桌面,看着鹊枝,微笑道:“大哥要娶妻了。”
顿了顿,又笑:“咱们在宫里恐怕要凭空多出几门亲戚。”
鹊枝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奉给明姝,笑呵呵说道:“那敢情好呀!大公子青年才俊,人品贵重,不知哪家的小姐这般有福分?”
明姝接过茶,“是琅琊王温家,与大哥定亲的是温家长女。”
鹊枝抚掌而笑:“奴婢没记错的话,这琅琊王温家不仅是端孝皇后的母家,更是郑贵妃的外家,这下可好,娘娘在宫里又多了个说知心话的人儿。”
“这可未必。”明姝冷笑:“听我娘说,上任琅琊王极重嫡庶,又与先王妃鹣鲽情深,豫国公夫人未出阁时在家中备受打压,现任琅琊王乃先王妃幼子,姐弟间的关系好不到哪去。身为骨血至亲的父辈都说不上相处融洽,遑论隔了一层的表姐妹。”
鹊枝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弯弯绕绕,不禁傻眼,“那……那这若是结了亲,娘娘岂非还要与郑贵妃结怨!”
明姝好笑地看了鹊枝一眼,“他是他,我是我,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兄长娶妻自有父母之命,与我这个早早出嫁的妹子有何关联?”
“话虽如此……”鹊枝仍旧愁眉苦脸,“娘娘尚未生下小皇子,根基还不稳固,势必要多多依仗娘家,温家小姐嫁进咱们王府势必要当家做主,娘娘便不得不主动与她交好,郑贵妃见了心里一定不痛快,如此一来,娘娘岂非要凭空多出一个敌人来?”
明姝冷哼一声,不屑道:“势必?你未免太高看她。别说爷爷还在,就是爷爷哪天寿终正寝,景家也只会被我娘牢牢攥在手心,想抢管家权?想当一家之主?除非我娘闭了眼,否则就算只有一口气在,她也得老老实实在我娘面前立孝顺媳妇的规矩!”
她可太了解莫夫人了。
像她那样有着变态控制欲的人,怎么可能放任大权旁落。
她好歹是莫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莫夫人都对她那般严苛,更别提一个聘来的媳妇。
况且就莫夫人那副健朗的身子骨,再活个三五十年都不成问题。
等到那时,她自己做了祖母都不一定,哪还用顾及娘家嫂嫂。
鹊枝听了这话终于安下心来,展颜笑道:“娘娘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夫人素日虽对娘娘管教地严苛了些,心底却是爱娘娘的,这不,娘娘只说让送些普通的物件,夫人却还是多送进来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是夫人最宝贝的一样嫁妆,可见夫人是极疼娘娘的。”
明姝喝了口茶,不以为意:“你这就是废话了,我是她唯一的女儿,这玩意儿她除了给我还能给谁?”
还能给媳妇呀……鹊枝悄悄腹诽。
明姝放下茶盏,忽然想起什么,嘱咐鹊枝:“娘说公孙先生在离开前给我留了件东西,就放在夜明珠的盒子里,去拿来我瞧瞧。”
鹊枝不敢耽误,忙将放有夜明珠的盒子拿给明姝。
明姝接过,打开一看,除了一颗硕大圆润的明珠,角落里还躺着一粒小小的种子。
“这是什么……”明姝捻起那粒种子,举在眼前察看。
“好像是一粒种子。”鹊枝看了一眼说道。
明姝有些无语,“当然是一粒种子,我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粒种子?我是在想,公孙先生为何专门留下这粒种子?这种子究竟有何稀奇之处值得公孙先生专门留给我?”
鹊枝尴尬地红了脸,好半晌才嗫嚅着小声回道:“既送种子,那必定是希望开花结果的,总不能吃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姝眼睛一亮,是啊,管它什么用途,栽下去看看不就清楚了么?
虽然晓得公孙先生不会害自己,但出于保险起见,明姝还是让鹊枝带着这粒种子专门去了趟尚林局,得到的回答是,这粒种子只是普通的兰花种子,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有了专业人士做保证,明姝才安心将种子种下。
凭她对公孙无疾的了解,此人绝非是个喜欢说废话行无聊之事的人。
特意留下这粒种子……估计有着不可言说的用意。
虽然尚林局亲自作证,这的确是粒稀松平常的兰花种子。
但明姝仍不敢掉以轻心。
从种下这粒种子起,明姝就嘱咐红豆要一刻不停地盯着它。
直觉告诉她,这粒种子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起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