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说:“对呀。谁放着稻米不种,去种这吃了会中毒的玩意儿!也就是过不下去的时候,挖点儿来充饥罢了。” 秦琴就笑了,说:“哈……奶奶,如果我说,我种出来的木薯会没有毒呢?” 就好像听她说了个笑话似的,赵氏满脸不以为然地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老人家就这么说,我们也这么看着的。有毒的东西长哪儿都有毒!” “傻丫,我也劝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赶紧伺候好那片地瓜地,再弄点儿粮食,好歹把今冬过去了再说!” “不然的话到了腊月,那冷风吹来,啥也长不了。怕是熬不过年去!” 秦琴之所以一意孤行种木薯,是因为木薯这种东西,野生毒性强,自己种经过两代之后,毒性就会大大减弱。而且——它还是极为精良的饲料。 她打算搞一搞养殖,好歹,保证了全家人能随时吃上肉。 最近每一顿都见荤腥,家里几个小孩眼瞅着就脸色红润个头挺拔起来了,想要长得好,必须多吃肉! 回到家里,她就把挖来的木薯种到了院子里。这东西贱生得很,定根水一浇,也不用怎么管,自个儿就能长得很好。 然后才把采回来的草药,分门别类。首先把明湛要喝的金刚续骨汤所需要的七味药材放一旁,孩子们都来帮忙,明湛顺便教大家认草药:“这是半边莲,能治蛇咬……这是地钮子,可以治无名肿毒……这是败酱……嗯,就是苦菜啦,可以治失心疯……” 静儿拿起那棵败酱草,惊讶道:“这不是苦菜么?这菜能吃啊……差不多的嫩叶子,早就被大伙儿薅光了。现在长在村子附近的,都是老得咬不动的。娘采回来的,忒肥忒大!” 明湛好耐性地说:“不错,败酱草是药行里的行话,也就是村子里人常吃的苦菜,荒年常吃的。入药的是根和老茎部分。娘舍得下力气,胆子大,敢走得远远的,所以能采到好药材。” 停了一停,环视了一圈四个娃,说:“你们也要记住,荒年饿不死胆大的,丰年撑不死心细的,以后说话行事,也要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那才是成事的人。晓得不啦?” 孩子们高低错落的答应着,旁边正在现削药杵的秦琴忍不住笑了:“他爹,你教孩子认草药也就罢了,怎么说起大道理来了?” 旁边的秦四奶奶也笑了,说:“阿湛好会教孩子。先前我还纳闷呢,同样的穷家小户,你们家的孩子走出去愣是不同。现在才算知缘故。” 明湛被人一夸,倒是愣了一下,脸上还挂着笑意,耳朵尖尖却是泛起了浅浅的粉红。秦琴瞧着觉得有趣,噗嗤一笑,“好了,别闹他了。都分好了吧,分好了的草药,放在竹匾里,拿到外面去晒。到赶集日我们一块儿进城,把它卖掉,就又可以买肉了!” 孩子们欢呼着,争先恐后地去了。 明湛新编出来的竹匾,又好看又结实,特别好用。 秦琴拿了个大碗来,把草药往碗里放了,捣碎。明湛说:“这是外敷还是内服的?” 秦琴说:“外敷现在见效不大了。内服快点,就是有点苦,你能吃么?” 点了点头,明湛没说话。 但是秦琴知道他是能吃苦的。 金刚续骨汤,名字有个“汤”字,实际上跟汤没啥关系,全都是生鲜草药挤出来的药汁。放在瓷碗子里隔水一蒸,就成了。这玩意儿比黄莲还要苦三分,明湛仰着脖子三两口喝掉,面不改色。 才放下碗,舔舔唇角残留的药汁,嘴唇边多了一颗水晶硬糖,红色透明,一碰一碰他的唇。 秦琴哄小孩似的:“来,张嘴。” 脑袋微微后仰躲开,明湛问:“你干什么?” 秦琴道:“你不觉得苦嘛?吃颗糖甜甜嘴巴啊!” 眼神清澈语调坦然,一脸君子坦荡荡的模样。明湛:“……我自己来。” 从她手里接过水晶硬糖吃了,秦琴满意了,笑着说:“乖。” 明湛无语道:“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儿了?” “差不多吧。” 虽然明湛的外形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不过秦琴活了两辈子了,自作主张把岁数给添上,四舍五入也就比明湛大了。 明湛弯弯嘴角,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忽地光芒一盛,一股杀气席卷而出,秦琴不自禁往后跌退了一步,“嗳”的一下:“有杀气!” 仿佛是幻觉一般,随着明湛一低头一垂眼,杀气又消失了。 明湛淡淡的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你夫君。” 回转了身,操控着轮椅走了。 剩下秦琴一个人兀立屋中,风中凌乱:“他生气了?他介意了?不就开个玩笑嘛……他在介意个啥?” …… 旧猪圈改成的临时卧房里,门关着。轮椅被放在一旁,站在轮椅旁的男人,长身玉立,腰背挺直,雄姿英发,仿佛一棵挺拔的苍松。 “……”明湛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腿,有些不敢肯定,又有些欣喜。 尝试着迈出了一小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才走了一个来回,十来步的功夫,男人光洁的额头上已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稳稳地坐回轮椅上,脸上笑意才越来越浓:“呵……金刚续骨汤……果真灵验!” “真是……没想到……” ——在这个地方会遇到能配金刚续骨汤的人。 还是那个傻女人。 明湛独自坐在轮椅上,眼波流转,陷入思绪中……正在享受这喜悦之情,门外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秦琴的嗓门最大:“快抬进去!加把劲儿!” 门一打开,秦秋平在一边,静儿、秦冬雪在另一边,抬着一大桶热水,晃晃悠悠地在秦琴指挥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