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了眼睛,说:“这是我的秘密……你能帮我保守一下吗?” “怕是已经迟了。”明湛同样垂眸,轻轻吹着自己手里的药碗,说,“你自个儿赶集那会儿卖凉茶还好心答了那么多问题。现在应该早就被人记住了……” 就算是天气凉爽,秦琴背脊还是洇了一片汗湿。 又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明湛说:“我替你保守秘密就是了……除了懂医理,还有你手里时不时拿出来的诸般奇怪玩意儿,糖果蜜饯,神奇的道具,锁头,等等。我也都跟他们说了,一个字不许外传。别人说,就是姥爷留下的。” 听着他的说话,秦琴傻眼了,眨眨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湛…… 细心得过分了。 自己才发觉自己捅了漏子,他特么的不声不响的,就补上了? 在她发愣的功夫,明湛已把一碗药喝了个底朝天,擦了擦嘴巴,交给她。秦琴也不想走了,索性坐下来,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明湛:“阿湛,和我聊聊?” 她对这个主力队友是真的越来越不懂了,如果没有彻底调查清楚,那怎么好做队友嘛。 除了脸上那道煞风景的刀疤之外,她眉清目秀,眼睛灵动得能说话一般,娇艳美丽——秦家秦大朗秦二梁这一支里,就没有长得不好的。 明湛低头编竹子,一个小巧的针线笸箩在他手底下渐见雏形:“你想聊什么?让秋官和静儿两个人去砍甘蔗,你果真放心?” 秦琴道:“自上次之后,你天天让秋官练功扎马步,他的身手敏捷了很多,再带上我给他的土弩,吃不了什么亏的。” 明湛说:“秦四奶奶在屋子里做衣服,你或者可以去看看裁剪活儿?” “我年纪大了,这些东西学不会。”秦琴兴致缺缺,“倒是冬雪很有兴趣,她的手也巧,学得很快。” 明湛点了点头,又问:“秦夏呢?” “你不是写了个千字文给他背么?他可喜欢了,天天翻着看。” 明湛笑了起来:“是。没想到那孩子看着实心眼,记心却是不错。这几天练基本功,也是练起来了,下腰扎马步,都是一板一眼的。” 秦琴略暴躁道:“我不是想要聊他们!明湛,我是想说……我自己!” 明湛摸了摸鼻尖,明亮的眸子底下,倏尔闪过一丝异光。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了,但秦琴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前两日在集市布店里突然照到镜子的那惊悚,思忖着开口道:“这条疤是怎么来的?我脑子糊涂,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了,问我爹已经不可能了,就想要问问你?” 明湛说:“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 秦琴就很认真地盯着他,说了:“你不觉得我这样子很丑么?” “再怎么丑,也看了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秦琴撇嘴啐道:“你习惯了,我不习惯。你告诉我,我想看看有什么法子能不能把这疤给治了。” 她就是有种直觉,明湛什么都知道。 夭寿了,她自个儿的身世,竟然还不如这个赘婿知道得清楚! 明湛又是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说:“你要治疤,却是麻烦,因为它太旧,时间太长了。我也就听爹提起过一次,那次他喝多了……” “他说,你脸上的疤痕,是你娘划的。” 秦琴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 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 秦大朗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娶妻困难户。一手拳脚好本事,一身游侠好脾气,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不知怎地却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他也看不上别的女人。 那日喝多了回到家里,弟媳龙氏又在嘀咕,爹妈也数落了两句,年近三十败家儿之类的,骂得着实难听。一气之下秦大朗卷吧卷吧铺盖就去投了军。 几年之后再回来,秦大朗带回来一大卷银子,外加一个貌美如花小娇妻。 按理说应是好事情,大朗爹妈该高兴。然而小娇妻回来之后,大家就发现秦大朗变了,从前赚的钱除了自己留下喝酒之外,剩下全都上交老娘。现在他的钱全都给了老婆,老婆也是能干人,他娘和龙氏要在新媳妇面前立规矩,都被大朗老婆顶了回去。 除了性格脾气柔中带刚之外,她还一身好手艺,会剪纸会绣花,还识文断字,能抄书帮写信的,都是来钱的活儿。 一来二去的,秦大朗发现自家屋子里的钱匣子里,钱不但没少,反而日渐丰盈,更高兴了,把老婆捧手心里哄着宠着。三天两头赶集,买好吃的,干干净净的送到娇妻手里;买好看的花衣服,穿出去赶集,一集人都朝着她看,秦大朗在旁边还挺高兴。 他们高兴,别人不高兴,特别是龙氏很不高兴。 原本家里是她当家做主,秦大朗娶了老婆,一开始被顶回去的婆婆,没多久反倒站到了大儿媳那边。渐渐地,公婆不补贴二房了,龙氏那时候生了两个儿子,身材走形蓬头垢面手头也缺钱,女人一不打扮,模样赛过猪八戒。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龙氏去婆婆屋里的时间多了,婆婆又重新对大儿媳冷淡起来。那时大儿媳已经开始害喜了,停了抄书绣花的费劲活,没什么进账,也懒怠动。 秦大朗心疼妻子,就去了县城接了一趟一百两银子的走镖活…… 后来秦大朗对明湛说,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他高高兴兴地带着一百两银子回到家里,看到的却是妻子一身血地躺在床上,身旁卧着一个才落草的女婴。 哪怕是秋凉风起,秦琴背脊上还是不自禁的沁出了汗渍……无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她干巴巴地说:“那跟我脸上疤痕有啥关系?” 明湛看了她一眼,说:“我以为你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