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跟田如镜约好了交花梨木的日子。一人一个背篓,背了冰糖,背了凉茶,背了木料,还背了一些肉干…… 凉茶摊子是不摆了,不过名声已经传了开去,所以多多少少,做个顺水人情,配了送给南货店老板看守门户用。 秦琴有点傻眼:“我的业务范围很广嘛……” 明湛走在前面,回过头:“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明湛道:“是不是太重了?可以再匀给我一点。” 看着明显比自己重一大截的明湛身上的背篓,秦琴翻了个白眼:“得了,你才瘸了好了多久啊,把你给能的……我身板也不虚好嘛!” 她那副身板,铁打的! 健步如飞! …… 到了南货店,按惯例直接去账房交货。 冰晶糖可是金贵货,每次都张掌柜亲自过眼。赶集日,店里照例是熙熙攘攘的。看到秦琴和明湛来,那小伙计顿时堆起笑脸:“哎哟,我说也该见着您二位了——快快,里面请!” 走在秦琴身旁,明湛低声道:“冰晶糖一定很好卖。” 秦琴说:“对呀,我也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明湛眼神微闪。 秦琴说:“很简单啊,开店做买卖,看到大主顾自然笑脸欢迎。可我们是来送货的,小二郎笑得还跟一朵花似的。必定是在我们身上有利可图了,这是送钱到他们手里,自然开心嘛。” 这番话是明湛准备说的,发现秦琴无师自通了,男人不由得一怔。 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眼底一片澄澈,亮闪闪的。脸上疤痕淡了些,看着越发顺眼。秦琴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拨了拨垂落的鬓发:“我说得不对么?” 明湛道:“对啊……嗯,你脸上的疤痕好像淡了。不枉你每天临睡前左拨右拨的。” “真的?”秦琴很高兴,“淡了吗?我摸着也是平了好多,可惜没有镜子,看不到我的模样。” 明湛道:“是的。照这样下去,你估计还有多久能好?” “我也说不准,希望越快越好啦。” 张掌柜在账房门口,看到这一幕,笑道:“嘿,私房话留着晚上说吧。我这边都听到了!” 俩人对话戛然而止,明湛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背篓,说:“行,那就先进去点货。” 取出牛皮纸包裹好的冰晶糖,一份一斤,扎得牢牢实实的,放在公道桌上,再由伙计拿去过秤。掌柜也是一样,在抽屉里取出一卷银子,用戥子称好。别嫌这形式繁复,讲究的就是人不沾货,手不沾钱,防止短斤缺两,图个钱货两讫,也是金贵紧俏货品才有的待遇。 明湛身为男人,自然去跟伙计谈话交割,诸如此类。秦琴反而闲了下来,坐一边去喝茶嗑瓜子,眼睛一滑,看到张掌柜算盘旁边多了一串珠子,木色仍生涩,略带水波纹,在黄花梨里也算难得了。就这么两眼的功夫,张掌柜就发现了,拿起那串珠子就戴手腕上了,“这可是好东西。” 秦琴笑了笑,假装没懂,问:“这不就是木头珠子么?难道是什么法宝不成?” 张掌柜说:“法宝算不上,但这花梨木串儿是真的好东西,不同的人盘玩有不同的颜色。拿在手上舒服,看着心里也静。我们金滩镇上,我这边也是独一份儿,现在在文兰城、儋城两边,都是一珠难求……” 一边说,一边宝贝地把珠子摘下来,贴身藏好。 又压低声音对秦琴说:“你既然瞧见了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声张哈。” 秦琴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算好了帐,二十斤冰晶糖换了不到二千多钱,合共不到三两银子(一两银子一千钱),也就是个油盐粮米钱。 秦琴不由得想起了李壹珩手里那串泡油珠子,就那玩意儿也敢卖三两银子,为了附庸风雅,李壹珩也敢出手相购,真是钱不多人也傻。 仍旧是大同酒楼,换了更为幽静的“金桂”雅间。看着背了背篓,一副农人打扮的秦琴两口子,田如镜很是有些啼笑皆非:“竹杖芒鞋,您二位也当真是有野趣。” 明湛说:“本来就是山里人,日常打扮,让先生看笑话了——您要的东西,我们都带来咯。” 绒布摊成底,怕那油污沾了空间里取出来的好油料,十来块大小不等的花梨木料子整整齐齐地放开,田如镜眼睛都亮了,捋须点头:“好,好,好啊。全都是上好油料……果然,如今城里盘木之风虽兴盛,如果想要最好的料子,还是非你夫妇不可。” 秦琴故技重施,继续坐在旁边喝茶嗑瓜子听明湛和田如镜应酬。 言语之间,她才知道,早先田如镜已送了两串珠子给故友。他也没说这些故友是谁,现在只说是上头一眼看中了这些鬼脸纹花梨木料,想要一些来做今年的岁贡。 既是给皇上的岁贡,自然上上下下,不惜代价…… 也不晓得风声怎么就走漏了出来,原本就仅仅流行在文人书生中的木头玩意儿,现在渐渐地有了蔚然成风的趋势…… 秦琴简直无语了,这个世界太荒谬。 听着明湛和田如镜聊得有来有往的,她沉浸到自己思绪中。幸好田如镜也并不把区区妇人放在眼内,如期得了油料,非常高兴。东西一收,才叫上菜,席间也是四凉四热俱全,田如镜一叠连声的,只管客气劝菜劝饭。 吃了两口菜,秦琴还是忍不住了,问:“田先生,恕我多嘴问一句。这些木头有啥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而且还大老远的,送京城里去?” 捋了捋胡须,田如镜和气地说:“当今以仁、孝治国,皇上事母至孝。而太后娘娘千寿节,又刚好是大年初一。这就生得巧了。每年的岁贡里,也就包含了这一部分。各地也都是绞尽脑汁,来谋划这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