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细说。 等回到靠海村家里,天已经黑透了,明湛特意挑了条小路,没有惊动乡亲们,悄没声息地进了村子。来到了家门口,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秦秋平,明湛推了推他:“走吧。家里人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不是啊,爹、爹爹……怎……怎么这房子那么……那么大?” 秦秋平都给整结巴了。 明湛一脸平静,甚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两分难以觉察的笑模样:“大吗?也就是原来的地基上翻修啊?” 秦秋平很不淡定,揉着眼睛,把眼睛揉得红红的:“是、是吗?” 秦琴轻轻推了推他:“进去看看吧。现在你有单独一个屋子哦。” 可怜的娃,进门时都左手左脚了,跨门槛的时候直接绊了一大趔趄。 牵牛进棚,卸车卸货,吃的穿的用的,又堆满了大半个库房。明湛挑着装干果蜜饯的担子穿过院子到灶屋库房里存放,赶巧吴月桂两口子打从门前经过,吴月桂顿时看得直了眼睛:“阿湛,你挑着的是啥?年货吗?你们两口子进城好几天,一定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明湛道:“也没什么,就是些桂圆红枣,杏脯梨干。还有城里人叫‘八小件四天王’的一些甜食……” 话音未落,吴月桂已一把抓住身边秦铁牛的胳膊肘:“等等,等等,你说慢点儿,嫂子我年纪大了,记不牢……好家伙,你们家这是发财了?” 明湛微微一笑,说:“今年出服了,好好过年。月桂嫂子今天穿这么好看,是要去喝喜酒么?” 拽了拽自己身上新做的坎肩,吴月桂容光焕发道:“对呀,我娘家大侄儿今天娶媳妇了,我们去喝喜酒!幸亏明天铁牛才出海,今天还能陪我去!” 明湛道:“明天还出海?” “族长说,趁着还没过年,跑一趟近的,还能挣几条除夕夜的压年鱼。” 本地风俗,差不多的人家,都得准备一条头尾俱全的鱼,倒是不俱什么品种,用香油细细的煎得两面金黄,放在米缸上。这条鱼,是从除夕夜一直放到年初二午饭才食用的,取“年年有余”的好意头。 明湛点了点头,道:“那吃好喝好。” 吴月桂一边走,一边还八卦地拼命往回看。但明湛挑担内的东西都用桑皮纸包得严丝合缝的,啥也看不到。很是不甘心的吴月桂下决心,喝过了喜酒,也不跟娘家人唠嗑了,赶紧回来窜门! 吴月桂前脚刚走,秦琴后脚就从屋里出来了,问明湛道:“阿湛,你在跟谁说话呢?” 明湛说:“秦铁牛两口子打从门口路过,八卦我们的东西呢。” 秦琴就笑道:“月桂嫂子那是真的……挑担粪经过只要她没见过的都得尝尝咸淡。” 明湛哈哈大笑。 开了一会儿玩笑,秦琴又回了屋子,问秦秋平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秦秋平两道眉毛就跟毛毛虫打架似的,纠结在一起。他是没想到,不光自己能一个屋子,而且……还是俩屋子中二选一? 是在外面的独立屋里呢,还是在堂屋里跟大家一起热闹呢? 少年难坏了。 憋红了脸,吭吭哧哧的老半天,最后丢下一句:“我、我问问爹爹去!” 立马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拔脚就跑。来到明湛跟前,明湛已经听到了,笑眯眯地,不等秦秋平开口,就说:“自己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住哪里好?” 秦秋平低低地嗯了一声。 倒没有急,明湛悠悠的道:“那你想想,现今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孩子表情就变了,变得迷茫,“需要?” “你现在需要的,是帮着家里料理家务,还是说……安安静静地,好好考试?” “自然是想要好好考试的,考上了秀才,就是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还能继续往前走……到时候我们家,就永远不会被欺负了。” 秦秋平说着说着,涣散的眼神集中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好像在发誓一般。 明湛黑水晶般的眸子凝在他身上,也没有说话。 秦秋平却是自己有了答案:“我要住在外面的屋子。” 明湛方才点了点头,说:“行。”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收拾屋子,秦秋平本来不是娇气的人,也就是利利索索的干起活来。 静儿趴在二楼围栏上,远远地盯着,睫毛垂落。她想事情想得出神,就连秦冬雪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也没有察觉。秦冬雪“吓”的一下,把静儿吓得原地一蹦三尺高:“哎呦喂!” “静儿,想什么呢?在看啥?——在偷看我哥?” 静儿臊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捂秦冬雪的嘴巴,秦琴走了上楼,说:“你们两个闲着啊——给你们带的东西,都收好了没有?收好了就到堂屋来,奶奶有活儿让你们干。”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答应着,停下了撕扯,跟着秦琴就走。到了一楼的西边耳房,宽敞的罗汉床上,已按照布匹颜色,逐次放好。丝线也按颜色来放了,阳光下闪闪发亮,顺滑非常,很是好看。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件做好了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着。 好家伙,这阵势,俨然一个迷你版布庄了! “傻丫,这是上次那布庄伙计要的十双鞋子。我都做好了。你看看有没有空送过去?”秦四奶奶一来,首先把十双叠得整整齐齐的鞋子递给秦琴。 秦琴接过来一看,只见针脚细密,花纹精致。鞋面子用了棉麻料子,双层挖云,又透气又舒服。千层底的鞋底扎扎实实的,针脚密匝匝的,她翻来覆去的看着,不由得比了个大拇哥:“奶奶花了好多功夫做吧,真是看着就舒服!” 秦四奶奶道:“一双鞋子给一两银子呢,可不得用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