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明窗,大床,八仙桌上安置了热茶,恭桶里堆满新鲜草木灰。 这房间是专门给村子里来的贵客住的,床铺都铺好了,被子又厚又软。 村长秦敬的老婆许氏专门过来照料张罗。 那许氏长得矮矮胖胖的,人没说话脸先笑,相当和气。她道:“娘子,你先在这儿歇口气。我们给你做饭,小娃娃们爱吃啥?” 秦琴道:“都可以。他们不挑嘴。” 许氏答应着就去了,明湛就领着两个男孩子去擦身洗刷,很默契地,秦琴也领着两个女孩儿去做清洁。等到都洗刷干净,换好了衣服回来,饭桌上已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切成头发丝粗细的咸菜,用猪油炒过,还见到有炒得焦黄的猪油渣,最是佐粥妙品。 一砂锅的细粮粥,稠得立筷子不倒的。 巴掌大的杂鱼,有泥鯭,有黄脚?,有沙尖鱼……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加上野葱野蒜用小锅煮了,盖子一掀,香气扑鼻。 还有一只炖得酥烂的整鸡,全头全脚,鸡身子旁边,还连着一串鸡黄——正是渔村里款待客人最最珍贵的,才开始有初生蛋的小母鸡! 秦琴感动道:“嫂子,你们也太客气了!特别是这鸡,马上快能下蛋了的,就这么杀了给我们吃,我们怎么受得起?” 许氏道:“快别这么说。你们的事儿,刚才我在后头也听到了。你们做了大好事,大家都感念你们的恩情,快吃好了,安心歇歇。我听秦叔公说了,过了今晚上,大家伙一起回靠海村。” 得了大人允许,几个孩子才动筷子。 许氏看见,又叹道:“原来之前的谣言,真是有一句算一句,全都是假的。就看你们这么教导小孩儿,就不可能是那种人……妹子,我这儿跟你们赔不是了。” 秦琴忙制止了又要行礼的许氏,说:“都是一场误会。快别再提起了。” 秦冬雪忽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的海货全都得毁掉了……明天得空手回家。” 她到底是女孩儿,骄纵些,就没顾得上说话场合,只顾着自个儿惋惜了。静儿猛朝她打眼色都没用。许氏听见了,就说:“既然在海边,渔港里又停了忒多渔船,哪里用得着愁海货?等明天天亮了,大家缓过来,直接到渔船上挑就是了。” 这话说得在理,秦琴十分感激地答应了。 一夜无话。 秦琴一家子得了好睡,村子里还没有平静。 上半夜,前面仍旧吵吵,伤员和靠海的渔船太多。天寒雾冷,那寒意就跟从骨头缝里往外冒似的,好多人就没能睡着。 好些在船上没处落脚的渔民,也往妈祖庙来。 “这雾气真见了鬼了。” “还好妈祖保佑,上了岸,你就偷笑吧。要是这会儿还在海面上飘着,才没处哭呢!” “真他娘的冷……” 翻来覆去睡不着,秦琴索性起了身,披上外衣往外走。身后传来明湛刻意压低了嗓门的问话:“这么晚去哪儿?” 秦琴道:“外面很吵,看看怎么回事,想办法解决一下。” “喂,你可别乱来啊。一个个打晕这种事儿千万别干……” “你放心!我也就是想娃娃们和自己睡个好觉!” 一走到妈祖庙大殿,发现一堆人喊冷。秦琴二话不说,到捅开了煮供品和草药的灶头火,扑通扑通倒进小一斤红枣,灶屋橱窗里搁着的生姜,手脚麻利地冲洗干净不带半点沙土,直接连皮拍碎,也是搁进锅里。从空间里掏出半竹筒酒糟,一斤红糖,尽情一倒,大火熬开。也就是水开花的功夫,满大殿已飘满了香甜。 “造了孽了!这得搁多少红糖!” “好香!” 煮好了的滋长气力,驱寒保暖的生姜红糖红枣水,秦琴长发飘散,单人匹马,双手提着大半桶姜糖水放在殿上:“喝!” 只留下一个字,言简意赅。 等大伙儿井然有序地分了水,秦琴才飘然回后院,不留功与名。 热烘烘、火辣辣的生姜红糖红枣水顺着喉咙进了肚子,四肢百骸有了暖意,大家也就睡着了。 下半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了去。 三声鸡啼,唤起了万丈霞光。 大海平静,妖雾尽散。 秦琴认床,早就起了,取出身上的干粮分给家人吃下。正在喝热水咽饼子,外头倒是很安静。秦琴腮帮子鼓鼓的,问:“外面好安静,难道都走了?” 明湛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出去也就是数息功夫,就回来了,说:“外面的人都走光了,说是鱼市来了人。趁新鲜赶紧把船上还能卖的渔获卖掉,好换了钱就算了。” 海鲜海鲜,值钱的就是个“鲜”字。 秦琴立刻放筷子:“走,我们也赶紧去寻些鲜货回家!” 她脚步快,明湛想要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 …… 从妈祖庙到码头去,不过百八十步路。不过从昨天到今天,可真真儿的变了样! 三五十名收货的汉子,赶着车,排着队在码头上,等待过秤报价结束,立马就装车运送,一路不停蹄的往县城州府而去……渔民们各自回自个儿船上,就像等进圈的羊儿,乖乖的等待鱼牙子喊话,过秤,发签,收钱,走人。 秦琴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发觉不对:“怎么价格是鱼牙子来定,说多少就多少?” 明湛只说了一句话:“离水死价贱,入水活价便。” 秦琴不吱声了。 眼瞅着秦族长拖着两筐子鱼,来到那鱼牙子的秤旁边。连同之前放过来的两筐,四筐子活跳跳的鱼儿一过磅,鱼牙子吆喝:“一百斤——杂鱼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