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秦族长埋头仔细看冰晶糖看得快要定格了的功夫,张老板就一长一短的把刚才的打算说了。 最后道:“我不知道你们这种糖能产多少,但我这边还有另一个消息,听说是今年端午前后,今上意欲南巡。到时自然是金山银海的,这钱五爷伺候的那一家,似乎跟天家有多少关系,他自个儿说,五六百斤冰晶糖是必须预订的。偏生琼州只有傻丫能做……如果你们有法子叫几个帮工,能应下这一笔,发个横财也不错。我这边自然更希望可以按年月季度来交割,常做常有。” 这当真是个大消息,差点没有把秦琴嘴里含着的茶给噎住。 费劲地咽下了茶水,秦琴道:“别的我不说,这么大的消息,是谁都知道呢,还是只有您老知道?” 张老板有些赧然地道:“我算啥啊,金滩镇上一商人。消息能到我这里,自然是街知巷闻了。只不过,能有这般成色好的冰晶糖的,确实只有我们。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啊。” 秦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扯到最后,最终靠的还是产品质量。” 她扭脸对秦族长道:“族长,冰晶糖制作炼之法,我可以教你。这个单子,你能吃下么?” 秦族长问明白了冰晶糖的收购价,又借用了算盘来拨拉了一通,道:“阿弥陀佛,想吃也得问问自己有没有那牙口啊。我们村里还有十亩祭田,荒芜了好久了。如果现在种上甘蔗,最快得十月才能收割,然后从开榨到提炼……年底就差不多。要赶端午,就够呛。” 秦琴道:“端午也行,买现成的甘蔗呗。来多少收多少,反正产量和出糖率,都有固定法门可以算的,套上去就行了。” 族长不语,低头又拨拉了一顿算盘,没忍住又抬头问:“傻丫,我可是亲手把你赶出族里的。你凭什么还教我这个事?” 秦琴就笑了:“我不光是教您老人家。全村人我都教。到时候我在祠堂里开两节公开课,手把手的教。谁学会了谁有本事,谁就能靠着卖冰晶糖挣大钱!” 族长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从集市上回来,秦族长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的,就烙起了煎饼。身边的赵氏被他吵得睡不着,抱怨道:“你睡不着就到外面去,别在这儿吵吵我。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秦族长被赶了起来,索性披好衣服,坐到院子抽旱烟。 烟雾冉冉而起,脑子里盘旋着的,全都是秦家那丫头的话。 秦琴说:“我就把我的本事敞开了说,谁能真的学会了,算谁有本事。” 秦琴说:“你问我图啥?我就图个安宁。我巴不得全村人都发大财!” 秦琴说:“全村人发财对我有什么好处?好处多了去了!” 秦琴伴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首先,往我隔墙扔石头吐唾沫嚼舌根的红眼病人就得少了,因为我有的他们也有,大伙儿都不稀罕。” “其次,村学可以办起来了,大家伙的孩子有个地方念书,不至于为了一分八毛的书本钱笔墨银子瞪眼发愁的。” “最后,读书人多了,考上秀才的人不就是个概率事件?搞不好,还能出几个官老爷。那李壹珩母子当年耍我那么惨,还可以在村子里横着走,还能让你老人家受那么多窝囊气,不就仗着他是全村唯一的秀才么?等秀才不稀罕了,我看他怎么神气!” 秦族长吐了个烟圈,喃喃的道:“当时怎么就被那丫头给说服了呢。” 脑子里回响起了秦琴的轻笑:“我爹是好人,那会儿也是这么个想法。所以呢,村子里红白喜事,一应大小,都叫我爹去帮忙。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我娘惨死我毁容。我不比我爹,不会做这烂好人。所以到时候你们卖糖,我抽一成的利钱。就抽头两年,第三年之后,我应该已经不在靠海村了。到时候大家各自发财罢了!” 那坦荡荡,理直气壮的模样,当场把秦族长脑子里的念头打了个空白,最后吐出来只有一个字:“好。” 想来想去的,不觉院子里鸡叫,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索性睡不着,秦族长就去翻自己的小铁柜,里面装着十亩祭田的田契。一一数了看过,天色大亮,竟也不觉得困。灶屋里飘来赵氏炊馒头的香气,秦族长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摸了摸肚子,想到赵氏亲手做的松软可口又香甜的馒头,不由得嘴角带笑。 门外传来李壹珩的喊门:“族长叔叔,族长叔叔,起来了吗?我有急事找你——” 李壹珩进了门,开门见山道:“族长叔叔。最近手头有没有松动,我想要借点银子。等放榜之后,自然三倍还你。” 他也没说数字,不过按照前两次的数目,每次借都是五两银子起。 要放在过去,秦族长就二话不说的借了,但是今天他突然起了别的心思,说:“借给你没问题,但是要打借条。” 李壹珩脸色一变:“叔叔,我跟你什么关系呢……打借条,多见外呀?你放心好了,我准不会赖账。过去我借的不也还上了么?” 秦族长又想起,过去李壹珩借钱,都是秦琴帮忙还的。自从秦琴不做这大冤种之后,李壹珩钱照样借,银子是再没还过了。他笑了笑,说:“这会儿考也考完了。能不能中榜,那是后话。我多问你一句,你借钱来干什么?” 李壹珩满脸不爽,他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三两句话就能借到银子,今天却异常难说话。不过还是阴着脸说:“您也是秀才,您知道,这会儿多少宴会人情的。别人都有的东西,我没有,那多不好。丢的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面子,还有我们整个靠海村的面子呀。” 秦族长心里不以为然,就说:“这么说吧,现在才刚开春,我这边买了种子买了肥,还打了一套新犁头……七七八八的,手里没现钱了。你要问我借,又不打借条,我没办法帮你。” 李壹珩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不行的话,就把祭田卖掉两亩算了,反正那地搁着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