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没有多做解释,族长他们也没问。 鱼码头外面,冯晓只带着两个贴身随从,站在了当日虾霸死去的位置上。其中一个,就是那英气青年,却是没有了呵斥邓达那骄矜张扬的模样,颇有些狼狈地掩住了鼻子,“好腥臭……” 年长些的随从倒不至于这么露骨,但也是眉头紧锁。冯晓抬脚要往里走,年长随从低声劝阻:“小侯爷,您不必这样纡尊降贵……您要见什么人,派人去带出来不就是了。这地儿……多脏啊。” 冯晓左看看右看看,浑然没听的模样。他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大婶用小拖车拖着一木桶冰鲜鱼往镇上去了,答非所问的说:“没想到我们常常吃的鱼,离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此地天气炎热,用这许多冰块,成本不少啊。” 年长随从顺口道:“听说此地的人掌握了硝制冰块的法子,倒是比原道运输窖藏的河水冰块要低廉些。但那种冰只能用,不能吃……啊不对,小侯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如果瞧新鲜瞧够了,就赶紧回去吧!这儿不是您这种人该长久逗留的地方!” 冯晓眼角带笑地,瞥了他一眼:“冯有福,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这会儿接话的是年轻随从了,接得飞快:“名震京畿的定安小侯爷……” 于是冯晓眼角的笑意,就带了刀:“冯有?,你再说一遍?” 年轻随从打了个冷战,垂下头说:“工部冯侍郎,御赐黄马褂,钦点统领迎接圣驾南巡诸般事宜……” 冯晓道:“圣驾南巡,重在琼州。琼州环岛,重在文州。文兰河这条桥,是重中之重。如今距圣驾离京不过二月之期……既然本地官员不中用,何不冒险,起用平民。” 冯有福道:“侯爷所言有理。但……那邓达是朱知府的人。明显对秦氏极有偏见。侯爷何苦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跟朱知府整个派系作对?” 强龙不压地头蛇,傻子都懂的道理! 何况是冯晓这种黑白两道都走老了的人? “你们觉得,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做到这份上的?” 俩随从噤了声,不过……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们。 不是为了女人? 鬼才信。 摇了摇头,冯晓道:“你们都错了。” 冯有福和冯有?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相信。 冯晓似乎毫不惊讶:“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丢下一句,走到前面去。冯有福和冯有?忙跟上去,两张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隐忧。 “有福老哥,”冯有?压低声音,“小侯爷的话,你信不信?” 冯有福道:“你说呢?” 冯有?摇了摇头。 冯有福道:“这么说吧,我从小侯爷懂事起就跟在他身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大婚到丧偶,都没见过这么情绪波伏的。” 冯有?瞳孔地震:“少夫人跟小侯爷青梅竹马,情深不寿。小侯爷从此绝了男女情爱之心……难道此刻竟被个村姑所吸引?” 叹了口气,冯有福道:“我可没这样说,你也别胡说。总之,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来……” 边聊边走,不知不觉,进入到了鱼市场深处。在连绵的茅草棚子最后面,是几个有年头的独门独院。 其中一处,清漆木板门,火山石矮墙,门上贴着“指挥部”白纸黑字,很是醒目。缺胳膊少腿的字体,却是张牙舞爪的,跟那个女人一样,从不声不响处肆意飞扬。 她可以服软,却只停留在表面退让。 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是怎么打也打不掉的。 明明已经不是那种年轻姑娘了,却是莫名吸引着冯晓…… 透过那幅字,冯晓似乎看到了秦琴挥洒笔墨的模样,嘴角边也就有了笑模样。 他扭脸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别净想歪心思。我这么做,是为了一个人……不管她是男是女,是官还是老百姓。只要她是为全心全意为百姓做事的人,就值得我为她争取最好的条件。” 俩随从的表情,顿时变得困惑。 冯晓也再不理会他们,推了推门——门开了。他走了进去,巴掌大的小院子中间一口深井,曾经是虾霸折磨人的地方。如今倒吊人的轱辘架早换了正常的打水桶。井台上坐着抽水烟的两三个人齐刷刷抬起头来,看到冯晓,都惊呆了,连上来磕头都给忘了! 冯晓勾唇微笑:“秦族长,请问秦琴在哪里?” 听到自己名字,秦族长在石化状态中回复过来,伸了伸脖子吞了口口水,道:“回、回大人。在、在里面。” 不怪秦族长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没见过朝廷三品大员微服出行这种世面啊! 冯晓略一点头,道:“好。麻烦帮我去通传一声?” 秦族长亲自去了,过一会儿,匆匆出来,“大人请进。” 冯晓进了屋子,被东西两面墙上贴着,气势雄壮的图纸们给惊了一下,眼眸微震。 只见秦琴一身男装,坐在上首。桌子上堆了小山似的瓜子壳,并一壶喝了大半的茶水。 冯晓就有些被整不会了,上前去,问:“你独自在这儿嗑瓜子?” 秦琴下了地来,拱手作礼,说:“我在思考……冯大人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那个无心的“您”字,却让冯晓有些不舒服。 稳住了情绪,冯晓说:“不请我坐下么?” 秦琴道:“哦哦哦,对对对,冯大人请坐。” 她把瓜子壳扫了扫,又拿起角落里坐着火的白铁长嘴大肚子开水壶给茶壶续上水。就那么随意的倒了一杯直冒白烟的滚烫热茶,送到冯晓手边:“我们乡下人自己炒的粗茶,冯大人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