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洛明洋盯上了邹青的位置。知府是一方父母官,有实权,能捞的好处有很多……这些好处不消说。所以邹青致仕的消息一出来之后,洛家是蹦跶得最厉害的。但,还有一个人,也想要这个位置。你猜是谁?” 秦琴猜了好几个她心目中有可能的人选,都被明湛否决了。她只好乖乖认输,让明湛开估:“你说嘛。是谁?” 明湛吐出一个名字:“岑进。” 秦琴顿时目瞪口呆:“啊?他?他不是才爬回侍讲么?离知府的位置,还差着整整两个级别呢!而且都知道他跟七皇子党有首尾……” 明湛道:“岑进有个同年好友,叫瞿朴实。当年他和岑进一批升上侍讲的,这个人心机很深沉,没有跟着岑进胡闹。所以岑进翻车的时候,他平安无事。就在今年上半年,他累积年资,升了一级,外放了。他外放的地方,是两湖三等处,湘西多匪患,他剿灭了当地两三缕大匪。把缴获的财物分了两半,一半上缴,一半打点。” “岑进自己现在还没成气候,却是在两年前的事情里,学精乖了。撺掇着瞿朴实回报家乡,因此也往吏部里打点,填入了他的名字。就在那时候,有人看到瞿朴实,从七皇子奶公家里,深夜出来。” 秦琴背后一片冰凉腻滑,全是冷汗,“所以,瞿朴实也是七皇子的人……” 明湛道:“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琼州……这也罢了。天家的事,原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置喙的。谁被卷了进去,都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命……后来,根据规定,瞿朴实的提拔卷宗,就同时递交到了吏部和督查院手里。我看了看履历,觉得这人没问题,就把他过了。” 秦琴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的。” 明湛道:“原本事情到此就要结束了的。没想到就在过了吏部和督查院的手之后,没两天。朝中又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吏部有人认为,邹知府老成稳重,治理有方,人才难得。年岁虽长,也不是到了老朽昏花的时候,甚至可以考虑提拔一下,好让他的经验能传授更多的人……那个进谏一直争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亲自下的定夺,采纳了那言官的话,就驳回了邹知府致仕的请求,改升半级。” 秦琴不假思索道:“那肯定,进谏就是太子的手笔咯?” 明湛道:“没有明确的人证物证指向,不过……我猜,应该是的。” 那一瞬间,秦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而每一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棋子。有几只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把棋盘上的棋子挪来挪去…… 她打了个寒颤,克制住脑海里的无边念头,道:“这算是扳平了一局。” 见明湛没说话,她顿了一顿,道:“但是从两年前的只能偷偷摸摸接触……到如今的有能力扳平。看起来是平手,其实有一方已经输了。” 明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秦琴道:“阿湛,你到时候回京述职,要不然就挪个位置……” 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可能。明湛的督查院经历,是顺武帝御口亲封的——某种意义上,能上不能下,还不能挪窝。否则,就是打皇帝的脸,质疑皇帝的用人能力。 偏生,督查院又是监察百官,整顿吏治,正经的官小位不微的权力中心。 秦琴还知道,督查院里,上上下下,全是顺武帝的人。 莫说是七皇子的人了,就连太子,也是插手不进。 明湛勾唇微笑,墨眸深深盯着秦琴:“看来你也是自己理顺了啊?” 秦琴叹了口气,嘟哝道:“也不知道我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爱咋地咋地。我们还是专心娶儿媳妇吧!” 明湛勾住了她手,微微一笑:“就是。管他外面风吹雨打,最要紧的,是过好我们的小日子。来来,你不是要我帮看衣裳图样么,拿过来呀。为夫给你选两身好衣裳。” “哎!明湛,你不是讨厌干这事儿的么?”秦琴早就没心情了,惊叫。 “谁说的。不过是一件事处理好再接着下一件而已。” 明湛拽过小册子,翻翻捡捡的,最后帮秦琴选好了两身衣裳花样,做好了标记。这两套,一套是湛蓝织金马面裙,一套是洋红遍地金,裙摆是大花的。主打一个浓艳夺目的路线,十分适合秦琴。 ——他的眼光,一直很好。 两年的官身,居移气养移体,越发的出众。 秦琴自己的选择困难症得到了治疗,也十分满意,当场就叫来了春花,命她第二天把图样送到布行里去,照图样做衣服。 …… 不两天,圣旨果然到了。邹知府以五十七高龄,再升半级,任广梧琼三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皇上念及邹青年事已高,家眷冗重,故而特允宽限四个月内到任即可。 接旨当日,邹府门户大开,阖府按品大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邹知府接过圣旨,高举过头,朝北而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肝脑涂地不足以为报!” 门外门内,山呼雷动,直呼皇恩浩荡!! 过后,又没两天,前来道贺的人,更是差点踏平了邹府的门槛! 就在接旨当天下午,秦琴命人送了一些常规的贺礼去给吕氏。然后就自己该干嘛干嘛的,平静如水地准备秦秋平的婚事。 她淡定的样子,连静儿都按捺不住了。问:“娘,邹知府要高升了。每天大摆宴席的。我们家平日和邹府交好,要不要过去走动走动?今天只是定酒席,我可以自己把事情办妥的,没问题。” 正在对着菱花镜整理自己头上钗环的秦琴,手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