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高跷的马头墙,耳听着良驹宝骏的嘶鸣,秦琴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模样: “好啊。这地方好。今儿晚上,淞沪城中肯定各个像样点儿的客栈都给挤满了,从船上下来那么多做官的有钱的人呢……还有些讲究的,说是要做起水陆道场法事之后再走。那会儿,就算有钱,都轮不上好的房子。哪怕是我们可以头一份儿,却又得欠下人情,那就没必要……” “而直接住在驿站里,吵是吵了一点,却是房屋足够宽敞,吃住物价便宜,驿站里都有专用客院,还能够让我们洗洗晾晾泡了水的行李。最最重要的是,说走就能动身走了,不耽误我们的行程。”秦琴一拍两手,眉飞色舞的,“真的是棒棒哒,没有三十年行走经验的老男人想不出来!” 明湛:“……” 张萃萃:“……” 众人:“……” 张萃萃眉宇间一直堆积的悲色稍霁,扭脸问明湛:“姐夫,大姐这是在……夸你吗?” 就在处理好张母骨殖的这么一天一夜的功夫,张萃萃已对秦琴改了称呼。其实明明秦琴比她大好多岁来着,但张萃萃自己说,实在没办法把秦琴当长辈来看。秦琴也就由得她去了。 明湛:“……” 明湛淡淡的道:“嗯,你姐夸人的手法比较特别。你可千万别跟着学。” 张萃萃道:“噢……” 因驿站人马冷落,明湛一亮出官符印信,那驿官立马麻溜利索的扫榻相迎。收拾出一个干干净净,坐北朝南的小院供众人居住,于是秦琴明湛住了正屋,张萃萃住了西厢房,其余人等挤在东边三间小厢房内,天衡天权二人带着男仆,住在门口倒坐的耳房里。 秦琴烧了一大桶热水,恨不能把空间里的灵泉水放光,整个人进去泡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活了过来。心满意足的从浴桶里爬出来,绕到了屏风外面,看到明湛在看一封邸报(也不晓得他怎么搞到的),突然之间,福至心灵,上手去抓他裤腰带:“阿湛,你身上也臭烘烘的,快点去泡个澡洗洗才好睡!” 明湛正在专心地看邸报,冷不防被她抓住裤腰带,猛地一勒,差点原地抽抽过去:“哎……” 秦琴应声松手,伸了伸舌头:“啊对不起……” 明湛脸上还是挂着那无奈的浅笑:“行了。我这就去泡个澡。你别动我的东西,我回头还要继续看的。” “知道了。”秦琴嘴里答应着,就去做自己的事。 这一晚,西厢房里却是传出了低声啜泣,缠绵不绝。 秦琴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没想到明湛也没睡着,在对面的箱笼上传来他说话:“丧母之痛,痛彻心扉啊……张姑娘,也算是坚强了。日后她的路,怕是不好走。” 秦琴抱住了枕头,有些刻意地忽略了张萃萃的哭声。 她道:“我连丧母之痛是怎么个痛法,都不知道。” 明湛骤然陷入沉默中。 他忘记了,秦琴的生日,就是她母亲的死忌。 生剖腹,活取子。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以为你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秦琴道:“我确实没有放在心上,那是我的痛苦,和他人无关。同样地……萃萃姑娘的痛,也只能靠她自个儿熬过来。就如同那种受了伤的猴子,为了博取同伴的同情,不断地翻出自己伤口被别的猴子看,换别的小猴儿一个摸摸抱抱,最后却因伤口没有得到静养,生蛆而死。” 明湛:“……” 秦琴道:“没有同情心固然不可取,同情心泛滥,却也未必就是好事。” 明湛道:“秦琴,有时候你真是冷静得可怕……浑不像个女子。” “女子?”秦琴轻笑,“女子该如何,难道不是身为女子的我们来说了算的么?” 明湛:“……” 听起来有道理。 但也就有那么一点。 秦琴忽然地说:“你听,她不哭了。” 支棱起耳朵凝神捕捉,明湛果然没有再听见那压抑悲痛的哭泣,他说:“这算是熬过去了?” 秦琴道:“过于直男了哈,女人的感情和男人不一样,不是哭过捂着,过后结了疤就算了的。总得有个三年五载……但,今晚算是过去了。” 翻了身,困意涌上,合上眼睛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不成想,越是想要赶路,越是被耽误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驿官来报,驿站上却是传来了城里闹得反了天的消息! 天降大祸,客船蒙难,死伤了这许多人,原本当地官府极力想要把消息瞒住,谁曾想这里面有一个督查院经历的事儿传了出去,掌管当地船舶水利的那位布政使就只得迎着头皮上表请罪。 这件事绕不开督查院的朱砂印,众官员满淞沪府的到处寻,没能找到明湛的身影。最后也是他们神通广大,一路寻找,找到了驿站里。 那会儿明湛领着两家人,装好行李套上车,都准备走了。 眼瞅着乌央乌央一片人冲了过来,当先的五十来岁老头儿冲着明湛纳头便拜:“有请明大人留步!” …… 秦琴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接到了淞沪府衙里,在一处名叫裕园的地方住了下来。明湛道,最多也就耽误个一两天,也就启程回去了。 事已至此,秦琴也就没不多说话,仍旧安然生活。 见她处之泰然,张萃萃不禁很是意外:“夫人。你为什么可以这样淡定?” 秦琴反而觉得她问得好奇怪:“不就是过日子么,能有什么不淡定的?” “可是,我们几天换了好几个地方。我都要怕死了,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的。家里的事情也乱糟糟的安顿不好……”张萃萃说着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