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决斗台都敢往上冲,当时早已杀红了眼,万一那个寒木他没停下来呢,你也要被撕得粉碎!”父王坐在高处,把沉香木丢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南絮跪在地上,意识到她的计划无法实行了。在所有人发现之前,悄无声息的消失已不再可能。就在刚刚自己成了有史以来贵族里冲上决斗台的第一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仅仅为了一个驽伊士。
败露了,所有人都发现了。
多少次的噩梦里都是这样的场景,被贵族们千夫所指,“皇家败类”、“不自爱”、“恶心”。终于,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还是自己主动选择的。
“你究竟怎么想的?一个驽伊士而已,值得你这么把自己的安危和皇家尊严都抛下?”见南絮没有回答,国王继续着质问。
王后立在一旁,几次想开口,终究没说出话来。
“对不起。是女儿的错。”
“我想听的是理由,你再怎么道歉也于事无补了。”
“真的想听理由吗?”南絮犹豫着,“上回,父王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愿和春荣伯爵结亲,是不是已有喜欢的人——”
但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天阶王扇了女儿的脸,“岂有此理,疯了,你简直疯了!”
南絮从没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捂着火辣辣的右边半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父王,眼里都是懵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却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来人,把南絮公主带到禁闭室,关上三天三夜。”
王后本欲阻拦,看了一眼国王的脸色,只握着南絮的手,“你在里面好好想想吧。切不可再糊涂下去了。”
大殿中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国王和王后。
“都怪你,还没成年的时候净给她灌输什么要找真正喜欢的人这种,现在得到报应了。”
“陛下——”
“朕一直在想,王后如此执着让我们的女儿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是因为当年自己被迫放弃了爱人吗?”
王后眼里起了一层水雾,她没想到国王会说这样的话,又突然明白这个心结原来始终梗在他心里。“陈年旧事了,陛下何故重提。夜深了,臣妾告退,陛下也早点休息,保重龙体。”长长的墨绿色裙摆拖在地上,发出和落雪一样轻微的声响。
“难道王后现在过得不好吗?那个人早已不知道被流放到哪里去了!”国王对着妻子的背影喊出来,随手把桌上的奏折都倾翻了。
屋外是连绵不断的雪,完全不在意这天阶殿中突发的种种,仍兀自纯洁安静着。经过一路的雪光照耀,南絮很快被送入了禁闭室。刚进去,就陷入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看见正对着门的墙上有一扇狭长的窗,大约有两米多高,微微透进一些光来。
铁门被关上,那声音回荡了好久,然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四方墙壁了。在里面无论弄出什么动静:走路的声音,刮擦墙壁的声音,甚至喊叫的声音都会被墙壁吸收掉大半。她偶尔会怀疑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没有月亮,没有雪,被隔断地很彻底。
唯有想到云深这个人,会把南絮因为黑暗和封闭而飘忽的理智拉回到地面来。
衣服上的血迹应该已经干了,但她依然能隐隐闻到血腥味。记忆里他流了太多血,额头上全是汗水,脸色铁青。她被带走之前,拜托王主事带云深回去医治了——想来,这竟然是做驽伊士的好处之一,唯有饲主本人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去留。不然照父王和王兄的性子,他绝对凶多吉少。
时间在流逝。应该还在流逝吧?南絮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当那扇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禁闭室呆了多久。
有人进来了。一身黑袍从头到脚,肩头坠着好几片雪花,原来外面又下雪了。那人摘下帽子,她才认出来是母后。
止不住的鼻酸。她想上前抱住母亲,却又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羞愧地后退了半步。
“这里面果然冷得很。”拍了拍身上的雪,王后从身后拿出些被褥衣袍来,“还有明天一天了,你再忍忍。”
“谢谢母后。”
“怪母后没有及时阻拦,我总觉得不至于的,不至于的。到最后,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
“不是母后的错,是我自己,一直以来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王后抚摸着南絮的脸,“明明有好走的路,你为什么不选呢。”
南絮闻言,镇重跪了下来,“母后恕罪。只是这好走的路,不是女儿真心想走,但是一走就肯定一辈子回不了头。所以,所以……我是为了我的心。”
“为了你的心?值不值得呢?”王后叹了口气,居然有些释然,她看向女儿,第一次觉得她是真正长大了。虽然这长大的代价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个像白光一样跳到决斗台上的影子竟和记忆中年少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王后于是放弃了本来想说的话,只是把那件鹅黄色的锦袍轻轻裹在女儿身上,细细地理平每一寸布,便默默离开了。
当母后的背影也被铁门吞噬,南絮眼前已模糊成一片。锦袍裹在身上那暖烘烘的感觉几乎将她融化。
王后和看守聊了几句,便要离开这阴森潮湿的禁闭大楼。雪一直在下,宫灯下能看见纷纷扬扬的白线。走到拐角处,有个人影倏地一下躲进黑暗里了,是谁潜伏在这吗?她和随从一起跟上去想看个究竟。那背影越看越熟悉,跑起来的姿势有些飘忽,看起来身体有很重的伤痛——果然,是那个驽伊士,云深。
她几乎相信他肯定会死掉的,毕竟当天的惨剧是有目共睹的,教养坊也在赛后核查了确实有人赛前投毒。退一万步,就算能活下来,也绝不是可以冒着大雪跑到阴暗的禁闭室大楼潜伏的程度。
抬手让随从收起了刀,王后冷冷地发问,“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路过。”他抬起头,一张伤痕累累的、漂亮的脸。
“大晚上的路过这里?”
“我去太医馆取药,所以途径…”一阵风扫过,灌进他的衣袖,整个人好似随时会被吹跑。
“好的,那你去吧。”
云深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