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粉色的彩霞挂在天边，夕阳的余晖刚好洒在他的脸上。
周身的伤口依然很疼，昨天的内伤伤到了肺腑，真气运行受制，一呼一吸间都觉得肺腑炙热，头晕恶心，时不时有甜腥味泛上来。
可这些都不重要，最令他难受的，是小腹针扎般的疼痛和空落落的感觉，告诉他——孩子已经不在了。
他护着小腹，艰难缓慢的撑起身子，却在ti@#￥位变化的一瞬间喉咙冒出甜腥味。
“咳咳！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头晕更甚，不得已只好又躺下。
他恨自己怎么变得这般没用，连起身都难以做到，还如何保护公主前往蓬莱岛？
因失血过多，他很渴，喉咙就像快要烧着一般，他闭眼攒了攒力气，伸手去够不远处的一碗清水——那应该是夜阑出门之前给他留下的。
这时，迎着绚烂的晚霞，夜阑手里提着两只野兔，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她看见他一只手狠命的按着小腹，另一只手努力向前，出了满头的冷汗，苍白的唇瓣都咬破了，却仍够不到。
“莫离！”心中一阵阵刺痛，她赶忙跑过去，小心的将他扶起来，他靠在她的怀中大口喘气，肺腑中发出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慢点喝……”
她把水一点点的喂给他，他似乎是吞咽困难，喝下几口后就放下了。
接着闷咳了几声，呼吸终于顺畅了些。
“去哪了？”
“我出去找吃的……对了！你看！”
夜阑这才想起来，拿过那两只野兔，骄傲的说：“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到的，兔肉有营养，你不能吃太油腻的，我们来炖了吃。”
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莫离觉得心中的痛苦都仿佛被治愈了几分。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阑儿真厉害。”又慢慢的抬起手擦去她脸上沾着的灰尘，“弄脏了……”
夜阑突然想起这好像是莫离第一次有如此亲昵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害羞。
“没，没什么的……”
“咳咳咳……”
这几个动作似乎抽干了他的力气，他一只手捂住嘴，轻轻的闷咳起来，却似止不住一般。
夜阑轻柔的给他拍背，他难受的咳了好久，终于咳出一口血来，趁她没注意赶紧擦在衣服上。
她余光中瞥见了这些小动作，心里面揪着一样的疼，扶他躺下，自己也躺在他的身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锅中的水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阴冷的破庙中也多了几分暖意和食物的香气。
“莫离……你还好吗？”
“嗯……会好的。”
“肚子还疼不疼？”
“不疼了。”
“骗人。”她能感受到他浑身冰冷，轻轻颤抖。
“阑儿……”
“对不起……我若是早一些察觉你有孕……”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护好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慰道。
“莫离……”
她终是情难自制，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瓣，他失血过多，唇瓣又硬又凉，上面还有咬破的伤口，她小心避开那些伤口，动情的吻着，一直吻到他呼吸不畅，又开始咳嗽起来，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莫离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与琅嬛阁的交易告诉了夜阑。
“你怎么这么傻啊……怎能轻易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换呢？”
“那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萧氏篡权，朝野江湖中根本没有人肯帮忙。”
“……”
夜阑的心又开始揪痛，自己身为前朝遗孤，众叛亲离还生着病，那时他有多茫然无助，又去求了多少人才终于治好了自己呢。
“总而言之，我不会让你成为琅嬛阁的死士的。”她拍拍胸脯，“等找到了那位高人，我们就拜托他想办法，帮你解除和琅嬛阁的约定。”
“阑儿……”
——他心里明白，琅嬛阁是什么地方，黑白两道通吃，只手遮天的庞大组织，恐怕没那么容易解约。可……此时此刻实在是太过幸福，他不由得奢望起来，如果可以就这么和她一生一世，那该多好。
夜阑抱着他，感受着他紊乱的心跳，“我不会离开你的，实在不行，我，我也去琅嬛阁算了，这样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莫离感叹她的天真，不禁轻笑着咳嗽，摸摸她的发顶，带着无限怜爱与不舍。
“好，都随你。”
她用额头蹭着他的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今后，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好。”
莫离虽喜悦于感情得到了回应，却也隐隐不安——如果你喜欢的是我，那天晚上又为什么会将我认作是他，唤他的名？
“你也要好好珍惜自己，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下，下次我来生，生他十个八个的。”
“……嗯。”
他知她是在开玩笑，也没当真。
“等安定下来，我们去哪呢？”
他想了想，道：“去南方吧，以前，时常听人提起，那边气候宜人。”
“好啊！你说去哪就去哪，我们找一处有水的地方，盖一座小房子……”
她喋喋不休的诉说着未来的憧憬，他的内心却很复杂，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真的很美好，美好到不真实，令他不自觉的幻想，奢望。可他心中也清楚，她所期望的未来，大概率不会成真。
美梦终会破碎，只能祈祷这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到来。
——其实啊，现在这样的日子他就已经很幸福了，尽管危机四伏，时常需要拼上性命战斗。尽管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已快要接近极限。
只要她在他身边，她心中有他。这就足够了，无论多苦多难，都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