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寒意料峭,夜空透出深邃诡异的蓝,一览无遗草木肆盛的山坡上,隐约火光一点点,远见一人身着破旧蓝色道袍,穿着一双草鞋,席地而坐,执酒而饮,垂涎一旁火光之下焦嫩诱人架上的鸡,披散着一头用桃木簪凌乱扎起的狂野白发,面容是不惑之年丰神俊朗的面容,眸间倒像映刻下了几里霜雪的星河万里,眨眼须臾间外溢万世决绝的傲气和冷意,倒不似一般道士长得端正慈眉,半睡半醒虚浮微醺此刻正好,跟着微微风簇,草木悠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蓦地上方传来一声闷响重物坠落,夹杂扬扬洒洒细碎的枝娅树叶,直叫人压塌,天寒酒也易消,这一砸人算酒醒,道士踉跄起身霎时怒气冲天正要破口大骂,瞥见不远处躺着个黑衣少年,扫了眼伤处,心神微凝,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他偏生反骨惯会见死不救,眼神凌厉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声空灵缥缈轻声入耳:“可愿救我?”,方见少年已单臂撑起,逢风势起吹散云遮月,月色尽洒,这才仔细认清少年的容貌,真真生的一副好皮相,所见中最冷峻漂亮的,即便衣衫褴褛,鲜血染浸,却无半分狼狈,带着霁月清风的贵气,不缺凛冽的清冷,而他垂眸灰暗的眼里透着某种无法形容的深渊凝视。大抵是疼痛难忍,抿唇低头额头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又显得孤高盛气凌人,有堪堪天地间的强势,许少见有人把这么多种气质糅和的这么融洽,月色反失三分,这一打量的功夫,少年话落间失了气力陷入昏暗。
天色初晓,高山耸立目不可攀,道士拖着躺在树枝织就的拖架上的少年在山林间拾级而上,石径直贴悬崖峭壁而上,蜿蜒曲折直通云天,山风穿掠树影,山径间少百年不成树,丝丝云雾缭绕山腰,一步一景,恍若仙境,远近高低传来山间鸟兽的低吼。
少年醒咳一口鲜血,道士轻哼:“倒是很能忍”,“此为何处?”,“昆仑山”,少年微怔,传闻一半仙境一半魔谷,有去无回往生之地,道士望进少年灰暗的眼瞳:“可是看不见?”“嗯”道士跳脚:“暴殄天物,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是个瞎子”,少年甚是平静不多言语 。“世间最不缺生死人肉白骨,你放心,眼睛能治”道士一边絮叨一边往山上拖。
行至一处不起眼的石拱门前,声调转而严肃:”既要救你,得遵一规矩,入此山门者,世间再无这般人,皆当虚妄,出此山门者,则不悟山中之事,皆当缘浅”,“嗯”少年轻不可闻回道,话音落虽不能视却闻远方传来一阵阵古刹晨钟,有来自古老传承的神明响彻,心间一片豁达,似有所感,如鱼游云端之上,缓缓浮沉入底。
草山悬于万丈云海之上,院外遍布奇花异草摇曳灼艳,有一株古树,巨树擎天,枝干苍劲,却是枯枝濒死未见生机。
少年缓缓醒来,眼瞳感知到的还是熟悉的黑,身上却没有了刀剑伤筋断骨的疼痛感,手刚触到遮住眼的布条,传来一个小男孩稚嫩清冷的声音:“莫扯,这白绫可缓灼烧之痛,伤倒是好得十有八九,只是这眼疾”, “谢谢”。应是许久没有好眠加上身心从未有的轻盈舒坦,少年微侧身嘴角微扬,人有阳光渡暖意的惊鸿好看,嗓音轻哑又好听似石子入湖泛起的无边温柔。
“确实好看,怪不得那老头会捡你”小男孩若有所悟道。
这万山之间雾气沉沉,风力渐缓,鸟飞不起,树叶定沉,
山深不知处有一道观,名唤此间观,传说千仙云集.万士过往,云集习书、机、武、药、术法的弟子,
道观主峰为天柱金顶,又连绵十三侧峰,为各长老所居,
此峰为第十三峰幺峰,道士唤庄执,好敛世间绝色之物,便是此处人间仙境天上金阙琼楼玉宇的由来,遍布奇珍异宝,富余华丽。原与主峰有索道相连,道士一剑砍了,说是免人觊觎,实则性情执拗,少人往来。遍设机关阵法,好巧此人阵法观中一绝,旁人苦矣,出不去进不来。
这是少年从面前这个估摸五岁自称寂离一个月前在山脚被捡的小朋友口中得知,彼时正一撅一撅给花草浇水,少年倚在干枯的古树下,寂离回头看着这个黑衣少年随手将花草认真折出动物形态,安静疏离中有神秘看不清的透光感,映着古树竟瞧出几缕生气来,
“他总爱对这树发呆,未见新绿倒不知这树是死是活?”
少年若有所思:“他未看此树时,此树同归于寂,他来看此树时,此树生灵一时明白起来,便知
此树在他心上,看见便是有心人,何惧生死”
正从远处走来的庄执脚步一顿,心间像被什么拂过,眸间有一闪而逝的破碎冰光。
小寂离扭头又轻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淡淡道:“君辞”
庄执此刻出声“是个不错的名字”话语间忽觉少了点什么,看到君辞手里的一堆花花草草瞬间心裂,“放下我的花花草草!!!那都是我九死一生挖回来的”
君辞手一顿眉头微皱“我看不见”
小寂离低声嘀咕:“还不是因为好看带回来的,都不知道都有啥用处”
庄执倒是听到了“但凡有点尊严的花草都不会让自己长得华而不实的”,彼时花田间风起摇曳,似是很受用。微风澹澹吹的人心绪荡然无存,庄执正好想起什么 “走吧,今天风光正好,万物初显,带你们去见见师门”
来了一个月没出去过的小寂离冷冷的问:“走下山再走上山?”
“不然?”
“重新修索道?”
“你来?”正当两人面面相觑,君辞站起身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