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才躲到了这个远离他们的地方…谁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找到我了…还好,你已经长大,学业有成,我也可以放心了…”
她已经泪流满面:“阿英姐姐…是我无能,没能救下你…”
阿英已经气若游丝,她勉强笑了笑:“春…多保重…记着,女人从不逊于男人,女人也能读书,也能征战沙场…有机会,你去找找你的家人吧…”
“阿英姐姐…”钟离春抱着阿英渐渐冷下去的身体,泣不成声。
钟离春在黑暗中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这样的梦了,但每次醒来,仍然能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的痛彻心扉。
此后,她孑然一身,四处闯荡,颠沛流离中,磨出了她果敢坚毅的性格。因为对她而言,不坚强,是活不下去的。
她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漂泊一生了,直到她遇见了先生。
她从榻上下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门外湿冷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不少。她一转身,却看到孙伯灵房中的灯火依然亮着。
夜这么深了,他怎么还没睡?
正想着,孙伯灵打开了房门。“你怎么了?”
钟离春叹了口气:“没什么,你怎么还没睡?”
“我听见门外有动静,从窗户看见是你在外面站着,我不放心你,就出来看看。”
钟离春走到孙伯灵身边:“夜里凉,先生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说着就和孙伯灵一起往房中走去。
孙伯灵在榻上坐下,看着钟离春:“到底出了什么事?”
钟离春在他身边坐下:“先生,当年你在魏国遇到我的时候,我告诉你我要去齐国办事。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要办什么事?”
钟离春也说不出为什么,那天夜里她看到孙伯灵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强烈的想要倾诉的冲动。虽然她知道夜已深了,她在他房中是很失礼的事,她也不该让他为她担心,但那一刻,她就是无法抑制地想要对他倾诉,不管他会给她什么样的回应。
“…在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习剑法,只为了有一天,我能保护我在乎的人,再也不用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我姐姐的下落,那次我说我去齐国办事,也正是为此,可是至今,我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突然,钟离春感到自己被拥进了怀里。
孙伯灵轻轻抚着她左臂上的伤疤,声音哽咽地说:“钟离姑娘…你受了那么多苦…”他把钟离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钟离春把脸埋在他的心口,贪恋着他温暖的气息,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这样疼惜,这样紧紧地抱着,是什么时候。她只知道,这一刻她是温暖的,而这个柔软的怀抱,足以让她抵挡无数个茫茫暗夜。
奄奄一息的齐威王躺在榻上,旁边跪着田辟疆和他的次子田婴。
“辟疆,寡人快不行了…你一定要守住寡人的功业,让齐国称霸诸侯…婴,你做为将军,要辅佐辟疆…”
二人点头称是。
齐威王叹了口气,接着说:“寡人最后悔的,是赶走了田将军和孙军师…没有他们,齐国如何称霸…辟疆,你即位之后,立刻请他们回来…”
田辟疆有些犹豫:“父王…”
齐威王有些急了:“你答不答应?”说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田辟疆赶忙说:“儿臣答应。”
齐威王喘了口气:“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当天夜里,齐威王驾崩,田辟疆即位,为齐宣王。
孙伯灵和钟离春坐在驶往齐国的马车上。
“听说太子即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先生和田将军回齐国。过了这么久,先生终于可以回到齐国,再建功业了!”钟离春高兴地说。
孙伯灵也笑了笑:“是啊,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田将军他们怎么样了。”
钟离春轻轻地拍了拍他:“先生,你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等你回到齐国,就有机会带着齐国军队打败魏国,到时候,你的仇就可以报了。”
孙伯灵沉默了片刻,说道:“钟离姑娘,等回到齐国,你也可以继续去找你的家人了。”
钟离春一愣,随即说:“我不能去,我走了,谁保护你啊?”
孙伯灵转身,正视着钟离春:“钟离姑娘,我不是你的责任,你也不用把我当成你的责任,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很想看到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能照顾自己,你不用一直待在我身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尽我的全力支持你的。”
“先生…”钟离春不禁动容。
孙伯灵望着她,一瞬间,他想起了她挥剑时,周身散发的光芒。
恣意独立的侠女,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啊。
他怎么舍得,让这光芒被他的黑暗消磨殆尽。
孙伯灵轻轻地抚着钟离春的手臂,说道:“我会跟田将军说,让他和我一起想办法帮你打听你家人的下落,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告诉你。钟离姑娘,去吧,不管结局如何,去给你自己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