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谢谢。】
露台上突然发出咕噜噜的震动声。
咣当一声,喝完的小葫芦瓶跌倒了地上,小绒球倏地从梅品崖的眼前消失了,回到了梅品崖的识海之中。
梅品崖朝露台看过去,是他煎药的砂锅水开了,汹涌的水蒸气顶着砂锅盖儿,咕咕噪噪地发出来不小的声音,给小绒球吓了一跳。
梅品崖无奈地摇摇头,从她的枕头底重新摸出一只玻璃小瓶,这一只小瓶灌满了新鲜的红色液体,用一滴一滴来计数都嫌麻烦。
梅品崖重新回到露台,从小瓶挤出两滴,滴在药汤里,搅合搅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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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灌进去药汤的她,脸色红润了不少。
“转魂之术”的使用前提是,原身一定要是将死之身,如果今后有一日,原身的致死之症痊愈,原主会自动回归三魄,如果最后想要让全部的三魂七魄回归原身,需要施咒人废掉八成功力,才有可能实现,否则,原身就要永远装着三魄过活。
只有三魄的人是极度阴晴不定、心智不全的,在全部的三魂七魄回归前,永远无法恢复的。
梅品崖正襟危坐地跪坐在她的软塌旁,恭敬地像曾经那个侍奉在太子殿下旁边的小乐师,生怕照顾不周,惹得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虽然她从来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为难过他,但是,他依旧每时每刻这么想,还每每想得殚精竭虑,这是他梅品崖从小落下的局限。
突然,他心口激烈的一疼,像被人用金属勺子活生生剜掉了一块,鲜血淋漓,接着,他眼前一黑,脑袋也倏地一痛,狠狠地垂下去,像一记闷棍兜头砸下。
好容易回过神,梅品崖又泛起了恶心,那股恶心像生吞了一大桶的凉浆糊,粘稠温吞的感觉从肠胃一直爬到喉口,久久在这里滞留不去,让他剧烈地干呕了一阵。
梅品崖使劲把这股突然升起的难捱感觉压下去,他怕揣着三魄苏醒而来的她,看见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衰样儿,她大概率不会像往常那样笑着调侃自己一阵,但一定会被他那副样子下的发作。
梅品崖抬起重新恢复清明的双眼,看回她的脸。
胃里喉口一阵翻腾,他感觉自己竟然“咕咚”很大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饿兽,终于看到了一块鲜美的肉横在眼前,然后猛地咽下了一口垂涎。
恶心反胃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捱的饥饿感。
他情难自抑地舔了舔嘴唇,眼睛一寸不错地盯着躺在软塌上的人,心中已经描摹出了心仪的画面:
被单,撤掉,衣物,碍事,软塌,突兀。
只留下雪白、鲜嫩、酡红、流动、晶亮的东西,最好。
这样,他就可以扑上去,用牙齿打磨它们,用舌尖感受它们,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拆吃腹中,骨头渣都不留一点儿。
大概被梦中的骨头渣划到了他的内腮帮,给他划了一嘴的血,梅品崖倏地惊醒,她依旧好好地躺在床榻上,方才的无休止的阴暗和喧嚣只属于他自己,梅品崖被自己可怕的念头吓得头皮发麻。
方才在梅品崖脑中出现的“幻想”,应该是因为无眼兽,这两只无眼兽是互相吸引的,即便另一只无眼兽已经随着她的魂魄远去,但已经回归三魄会带回来另一只无眼兽的气味,让他的这一只无眼兽嗅到。
但这回来的仅仅是另一只无眼兽的气味而已,并不是完整的实体,他的这只无眼兽无法和那一只进行正常地合体,又有极度想要合体的欲望,就只能引导宿主梅品崖生吞掉带着气味的她,去完成虚假的合体。
不能再把她放在万花门、放在他的眼前了,起码在她三魂七魄完全回归之前不行,梅品崖怕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伤害了她,那样,他会恨死自己的。
此后,梅品崖经过重重筛选,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家,把阿棠送了过去,就是那甘府,阿棠充当了甘府三小姐,一直生活到剩下的魂魄从现世归位。
而在此间,除了偶尔来几次的站在屋顶上的探望和传功力,梅品崖一直待在万花门,和他那些徒弟待在一起,四处奏曲,四处游历。
梅品崖知道,她的魂魄已经飞到了另一个时空,他和她的中间隔着一条“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河流,在舒缓而绝情地向前奔流。
他在河的此岸思念、怀念、苦念,而她一定会在某时某刻,挑着一杆长长,纵舟搅水而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他也会像曾经的她一样,挂起一张明媚无赖的笑脸,高抬起一只手臂,挥舞,扬声笑道:“哎!我等你好久,你到底去哪啦?”
然后,风起涟漪,舟泊河畔,两人紧紧相拥,异口同声:“好久不见,真快想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