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锅在儿子儿媳的陪同下过来,怕弄脏大堂里的地,三人一直在屋外的檐下站着。
夏昭衣拎着医箱,步伐轻盈,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出他们三人的拘谨,弯唇笑道:“锅叔,进来呀,总不能让我在屋外替你看诊。”
老锅不自在地笑笑:“好好好,我这就进来。”
儿子和儿媳立即帮他抖落掉一身霜雪。
同一时间,一只穿着黑锦缎靴的脚从马车上迈下。
原大乾靖安侯陶岱卓踩在雪地上,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和彦府三个大字。
身旁两个美妾戴着面纱,上前为他拂去衣上的雪霜子。
因下着雪,附近百姓不多,来来往往撑伞而过的人们在经过时不免要朝他们投来目光。
就在不少人都暗暗羡慕,道又是一个好命的男人,一身贵气,成熟稳重时,他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抬手朝一个美妾脸上扇去。
美妾摔倒,脸上的面纱落下。
路人们刹那停止脚步,惊讶地望着美妾面纱下的鼻青脸肿。
美妾赶紧拾起面纱,另外一个美妾提心吊胆,不敢再碰陶岱卓。
陶岱卓却没有放过她,扑来掐住她的脖子:“给我出来,你身体里面藏着什么,给我出来,这具身体不是你的!”
周围的随从们都惊忙赶来相拦,和彦府的守卫愣了一愣,也快速赶来。
一群人簇拥着陶岱卓,将他最快速度带进府。
两个美妾互相依偎在马车前的大雪中,二人瑟瑟发抖,泪如雨下。
几个随从回来,撑伞遮在她们头顶,叹道:“曾夫人,林夫人,请进府吧。”
这一年来,陶岱卓杀了好多美妾,每次在他神智恢复清醒后,他都要痛斥所有人,为何不拦着他。
偏偏,他又不要新的美人,因为无法信任,他要的只有自己从江南带过来的美人。
但这些美人,眼下只剩这两个了。
陶岱卓身旁的所有手下和亲随如今成日提心吊胆,一颗心拴在喉咙上,一旦陶岱卓有什么伤害她们的行为,都会第一时间赶来。
但有些时候实在无能为力,比如晚上入房后。
陶岱卓每夜都要有人侍寝,他会紧紧地抱着这些美人,其中有几个美人,便是被做了噩梦的陶岱卓直接掐死了。
人说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位侯爷,才是真正的猛于虎。
陶岚虚弱地躺在床上,流月正在喂她喝药。
林五妹踢她的那一脚,导致她早产,她流了很多血,已四日没有下床,且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昏迷。
一个姑姑进来禀报,说陶岱卓来了。
流月手里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着陶岚:“……夫人,靖安侯是您请来的吗?”
陶岚点头:“我前日让行风去请的。”
“为什么?每次他来,这里都会鸡飞狗跳,他……”
“放肆。”陶岚沉声说道。
流月低头:“夫人,我不敢了,我嘴拙。”
陶岚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喝药了,她往后靠回软枕上,闭目道:“前一日,我险些以为自己要不行了,死之前,我只想见亲人一面。我的亲人,除却劲儿和心儿,就只有我二叔了。”
“夫人不该那么想,您福大命大,大富大贵。”
“不错,”陶岚弯唇一笑,看向流月,“这次又从鬼门关回来了,我乃有福之人,阎王都不敢收我。”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动静,遥遥听到陶岱卓大叫大哭的声音。
流月心里暗道不好,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一个丫鬟:“夫人,我去迎接侯爷。”
陶岚从床上撑起身子,目光充满渴望,一眨不眨地朝门外望去。
除却陶岱卓是她二叔的缘故外,她非要将陶岱卓从江南接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陶岱卓的脸和她的父亲陶岱江太像太像了。
没多久,陶岱卓从外进来。
陶岚的居室非常大,外边天寒地冻,下着大雪,但屋内地板下有热水从地龙中缓缓淌过,整个居室都很暖,甚至很热,所以她的几扇房门全部敞开着。
陶岱卓一条腿迈入进来,身体忽然就定住,一动不动。
后边的随从差点没撞在他背上。
流月跟在一侧,随即也停顿,转头看着他。
“……叔父?”陶岚坐在床上,很轻地呼唤。
陶岱卓的脑袋没有动,一双眼睛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忽然指向一个丫鬟:“妖怪!休想伤我侄女!”
那丫鬟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便见陶岱卓忽然朝她冲了过去。
陶岚惊忙道:“叔父!!她不是妖怪!!”
丫鬟朝同伴们跑去,其他丫鬟和姑姑谁敢护她,纷纷逃走。
流月和陶岱卓的几个手下快速赶去相拦。
陶岱卓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而这些手下,包括流月,却无一人敢对他动粗下死手。
混乱里面,不仅这些手下,流月的手背和脖子,都被陶岱卓的指甲抓伤了。
流月震惊,竟然放任陶岱卓的指甲留得这么长!
那丫鬟的头发被陶岱卓揪住,陶岱卓将她拖到地上,就要用脚踩她的脸时,被流月从后边抱住双臂拖走。
“松开我!”陶岱卓爆吼,手肘朝着流月的脑门撞去。
手下们扶起地上的丫鬟,而后也去抱陶岱卓,陶岚在床上一直掉眼泪,声音都哑了:“叔父!”
“这是个小鬼,来索命的!”陶岱卓叫道,“得把这个小鬼杀了,不然你就完蛋了,侄女,要把这个小鬼给杀了!”
就在这时,一阵非常嘹亮的婴儿哭声骤然响起。
屋内所有人都一惊。
陶岱卓立即朝婴儿的哭声方向望去:“那也有个小鬼!也是来索命的!”
流月大叫:“不好,快拿绳子来!”
陶岚也吓坏了,立即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在两个仆妇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朝陶岱卓走去:“叔父!”
“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