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封在寿石西北,于碧山江和洞江的干流分经处。 五百年前爆发了一次大洪灾,死伤几十万百姓,江水疯狂倒灌,吞没了沿江三县,形成了洞清湖。 佩封凭借地势高而幸免于难,逃灾的百姓在此建城,因水土肥沃和江北的广袤平原,佩封逐渐变得繁华。 此次佩封大劫,非因天灾,而是人祸。 西北六州城破,仄阳道未能守住,百万百姓南逃,其中有部分难民渐渐聚拢,打着义军名号形成数支流寇。 佩封有最大的渡口和最丰裕的食物,收纳了数不清的灾民,同时也是流寇心心念念想要啃一口的肥肉。 而朝廷被西北所牵,焦头烂额,未曾留意此处,等反应过来后,佩封已经成了现在的局面。 夏昭衣和老佟还有支长乐,整整走了四天才到佩封境内。 水还有,山还在,但四野已荒凉。 在来之前的短短四日,就见了一百多具尸首,而进入到佩封境内后,那些成群的蚊蝇和扑面而来的恶臭,让支长乐止不住吐了好几次。 夏昭衣选的路非常偏,尽量避开大道,走山路和野径。 但到处都是饿疯了的人,他们也选择来大山古林,挖草根,剥树皮。那些长果子的树,成片成片的被砍的没了样子,破败的横拦在那。还有好些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被活活毒死在路边,整个人都发着紫色。 未时天快要下雨,夏昭衣带着老佟和支长乐在一个山坳里的破败茅屋中暂住。 坑坑洼洼的地上升起一堆火,夏昭衣摆了个木架,将他们这几日一直带着的一口锅悬挂上去,并将这些时日喝水用的碗和上了漆的筷子放在里面煮。 老佟和支长乐去外边砍伐树木草枝,而后爬上茅屋,在顶上铺上,以防漏雨。 弄好后回来,夏昭衣又指向外边,说道:“门槛不够,再垫高些,东南侧的角落凿几个土洞,疏通积水。” 老佟和支长乐爽快的应了,擦了把汗后,转身又去忙活。 半个多时辰后回来,房间里面飘着浓浓的香气,他们馋的不行,洗了手,擦了脸后就在两边坐下,乖巧等开饭。 锅里面煮着蔬菜熬的汤,另一边架着烤鱼和大鸟,上面洒落的香料香草随着金黄色的油而滋滋作响,让他们的口水禁不住咽了一口又一口。 夏昭衣让老佟去盛汤,她将烤鱼从木枝上拿下,利索的分成三份,最小的那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两份分给这两个大汉。 “香死我了,太香了!”支长乐忙接过递来的鱼肉。 老佟则小心翼翼的将滚烫的蔬菜汤放在夏昭衣旁边,碗外边是有很细小的娟秀字体,写着“夏”字。 老佟的碗上是“佟”,支长乐则是“支”,同碗一样,他们的筷子也都有着记号。 不多时,外边下起了雨,稀里哗啦,倾盆灌下。 夏昭衣手里捧着热汤,抬眸朝外边看去,目光落在那些飞溅起来的雨水上面,发起了呆。 “阿梨?”老佟看着她,轻声叫道。 夏昭衣收回目光:“嗯?” “想什么呢,”老佟又道,“你这几日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直在走神呢。” 夏昭衣笑了笑,摇头,没说话。 老佟见她这样,便也不好多问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小女童的眼睛明明很清澈干净,可是却又复杂难懂,像是藏着太多秘密和心事。 而对于她会的和懂的东西,他和支长乐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和惊讶,到现在慢慢变得习以为常。 她说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会下雨。 她说往哪边走会有大量野菜,就真的在前边出现。 会捕鱼,会捉鸟,会生火架锅,会烤出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的美味食物。 总之从心到胃,他们是彻底服了她,也早已没有将她当女童来看待。 她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立马去做,因为她让做的都是对的,他们言听计从即可。 这时,青云在旁边打了个响鼻。 支长乐放下碗道:“我去给青云喂喂草。” “你吃完了吗?”老佟问道。 “吃完了,我不吃了。” “那成,我也吃完了。”老佟说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洗碗。 夏昭衣的碗也被收去了,她用一旁的开水拧了帕子,擦过嘴巴后顿了顿,重新看回到门口,而后收了帕子,起身走去,扶着门框站着,看着远山的雨景。 天地间都是雨水砸地的声音,稀里哗啦,掀起巨大的潮雾,笼了川泽,遮了遍野。 夏昭衣眉宇凝重,一直眺望着,不知不觉,肚子上的衣衫已被打湿。 “阿梨,你仔细着凉啊!”老佟叫道。 “这雨要下很久。”夏昭衣开口说道。 “大概多久?”老佟好奇。 “十来日吧。” “十来日?!”老佟傻了,“哪来那么多的雨水给它下呢。” “自然是断断续续,”夏昭衣沉声道,“这些时日不会有放晴的时候了。” 老佟知道夏昭衣一直想要去京城,并且看的出她赶路很急,于是安慰道:“没事,不影响我们行路即可。” “影响的,”夏昭衣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捏紧,说道,“洞江的水位要涨了,不仅影响了我们赶路,很有可能会引发洪涝。” 老佟一愣,也看向了远处。 那边正在喂马草的支长乐也愣住了,转头朝他们看来。 天光渐渐昏暗,远处的山山水水逐一消失,化作极淡的剪影。 夏昭衣收回目光,转身回来,说道:“休息吧,接下来的几日怕是不好赶路了。” 老佟点头,轻叹:“嗯。” 睡觉的地方分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