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风雪是在黄昏时来的。菠﹣萝﹣小说 北风狂暴的呼号,卷着霜雪在高空盘旋,天空黑漆漆的,像是有双眼睛望着无垠大地,目光冰冷。 安于平坐在门前,卧房里灯光通明,地板下烧着地龙,房中央置着银炭,暖气散出来,他觉察不到丝毫冰冷。 整个安府的人都在忙碌,丫鬟家仆们来回奔走,太太姨娘们在各房收拾东西,整个安府最静的就是他这颐和居了。 一个纤细清瘦的身影执伞从远处走来,路上丫鬟们恭敬行礼,她轻轻点头,进得院里望到门前的人影后,她柳眉轻蹙,抬步走去。 “十四叔。”安卿惜开口唤道。 “是不是要出发了。”安于平说道。 “嗯,”安卿惜点头,“所以我来看一看你。” “放心吧,”安于平说道,“我会照顾好大哥的。” 安卿惜轻笑,说道:“十四叔,该是我父亲照顾你才是呢。” 安于平也笑了,淡淡点头:“都一样。” “这个,”安卿惜递来一物,“十四叔。” 安于平望去,是一只碧绿色的玉簪。 “这只玉簪,十四叔若有空闲,能否帮我交给他。” 安于平抬眸看着,并未伸手去接,顿了顿,他开口说道:“此物,不交也罢。” “十四叔?”安卿惜惊讶,微微睁大眼眸。 “你走吧,”安于平说道,“等下她们要过来喊你了。” “可是这玉簪,”安卿惜垂眸望着手里的簪子,“我一离京,那我的婚事……” “你没有婚事了。”安于平打断她。 安卿惜止住,脸色微微变白。 “别想了,”安于平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低低说道,“本也不是什么好婚事,废了便废了。” 少女仍是惊愣的,一双秋水剪瞳隐泛水光。 大雪在伞上积了薄薄一层,从倾斜在后的伞檐落下,一阵风吹来,她的手指冻的有些冷,终于缓缓将玉簪收了回去。 “我当初,不喜欢他的,”安卿惜很轻的说道,“还是十四叔同我说,说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话便是,父母不会害我。身边的人也都在同我说,定远侯家那君博郎是个难得的良人,品貌出众,才学一等,是以我才渐渐倾心,结果现在,十四叔又说本也不是什么好婚事。” 安于平望向别处,胸口被堵住,沉闷压抑的难受。 “你们需要的时候,便是天赐良缘,你们不需要了,这桩婚事废了便废了,可是十四叔,我已经喜欢上了君博郎,我的心是肉做的,它不能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了。”安卿惜又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她一贯的温柔,雪夜里听闻,就像是冬日开出了四月的春桃。 “不提了,”安于平沉默良久说道,“你回去吧,准备一下可以出发了。” 安卿惜抿唇,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十四叔同我父亲留在京城,注意保护好自己,京城局势越加不安定了。” “你放心。”安于平说道。 “祖父的下落……也希望尽快找到。” “会的。” “嗯……” 安卿惜收回目光,心里面沉痛,缓了缓,她执着伞转身离开。 安府门前排着长长的车队,五十多辆马车上,坐着安家的各房太太,公子和小姐,以及育有子女的姨娘。 随行的珠宝财富和锦衣玉帛尽量精简,也足足有近一百五十辆马车。 若是白日,这等显贵大族出城,该是锦衣瞩目的一幕,然而现在,他们只能趁夜离京。 车队往城外而去,车轮轧过厚重的雪地,无声无息。 五百多个随从和近千个近卫跟在马队一旁,城门和巡守卫队皆已打点过,待出得城门,往东南三十里的长道驿站上,会有三千多名燕南军在那边等候。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北风呼号的雪夜,大乾权倾朝野的安氏一族,就这样悄然无音的离开了京城,彻底退出大乾的政治舞台。 安于平从安府出来,抬头看着车队车尾的身影,一旁的小厮为他打着伞,但呼啸而来的风雪依然能打在他一身华服上,穿透富贵的衣裳,刺骨寒冷。 待车队见不到影子了,小厮开口说道:“少爷,咱们回府吧。” 安于平不作声响,仍是望着,长街空空,什么都没有,小厮也不知道他望的到底是什么,只得陪着他久久站立。 天明初启,大雪未定。 朱岘一身厚实保暖的衣袍,从街口走来。 刚到官衙,魏从事急急从后衙跑出来,抬头看到朱岘,脸色惊惶的说道:“大人,你来了。” “何事?”朱岘被他这神色略略吓到。 魏从事看了两旁的守卫一眼,拉着朱岘往外边的登闻鼓下走去。 “大人,死人了,”魏从事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大牢里冻死了六人!其中两个本来就病的厉害。” 朱岘一愣:“冻死了?” “尸体卷了破席子,现在扔在大牢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魏从事皱眉,“大人,通知家属吗?” 朱岘眉头紧皱,风雪吹来,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分外的疼。 “大人?”魏从事喊道。 “再,再看吧,”朱岘有些犹豫的说道,“等梁大人来了之后问问他,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 “现在没钱,”魏从事又说道,“得给剩下的其他人保暖了,否则明日倒下的人还会有更多。” “衙里没钱了?”朱岘一愣。 “那些钱的支出都有了预算,剩下的没有多少,”魏从事叹息,“现在外头的破衣裳又贵,就算钱有多,也不可能花大钱去给这些牢犯们置办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