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钧之所以能顶替上来成为新的天荣卫司阶,因为他办事老练,足够的心狠手辣,他手里面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的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先后娶的两个媳妇都被他酒后活生生打死,他的横和恶,名响京都。 现在他这样一指,带着惯来的凶戾麻木,不怒而威,目光残忍冰冷。 众人望着他的手指,再望向被他指着的女童。 女童笑了笑,脸上神情平淡,不过倒也真的没说话了。 是怕了吗? 毕竟天荣卫有品阶的人,哪个不是活阎王。 身后有学生很轻很轻的嘀咕,替女童担心。 詹陈先生和邱先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各自收回目光。 其他人对女童的了解,很多是从传闻听来的,有些人仍将信将疑,而他们两个对女童的性情,却至少清楚个三四分。 不需太多,仅这三四分,就足以对这女童笃定,知道她不是乖乖听话的人,也知道她到底多有手段和本事,眼前这谢大钧,詹陈先生和邱先生仿若看到了他印堂发黑。 “叫宋倾堂出来,”谢大钧看向那些巡守卫们,厉声说道,“我有皇上口谕!” “我说了,”女童说道,“别吵他。” “你找死吗!”谢大钧忽的怒喝,“我让你闭嘴!” 燕云卫府和大平广场的事,他不是没听过,但以讹传讹的事,他也遇的足够多了。 现在他面前只是个女童而已,区区女童。 何况,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架不住他谢大钧是个暴躁脾气,也架不住这里有千军万马。 女童又笑了,这次没再听话,说道:“闭嘴?不,我不闭嘴。”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谢大钧大怒,“骁虎营众兵士,尔等今日已酿灭族大错,不想满门抄斩的,把这邪童杀了!将功补过!” 诸人一顿,僵凝在那,并未有动。 “你以为,”女童执着伞,慢步上前笑道,“你又能活多久?” 话音方落,她忽的身形一晃,顷刻掠去。 谢大钧大惊,强烈的危机感逼迫而来,他应激性的伸手去拔刀。 刀刃才出刀鞘一半,女童已瞬息上了他的马背,站在他身后,左脚的膝盖抵在他背上,同时手里的锐利匕首横在他的脖子前,稍有吞吐,便是夺命。 而另外一只手,她稳稳的握着伞,顺带连他头上风雪都一并遮去。 所有人瞪大眼睛,目光不可置信。 出手实在太快! 她怎么办到的? “说,”女童连呼吸都未变,笑道,“你能活多久?” 谢大钧头皮发麻,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死亡离自己的距离有多近。 脖子上的锋刃贴着他,有尖细的锐痛传来,刀片冰冷刺骨,他动都不敢动。 身边的天荣卫们拔出兵器,想警告她滚下去,脱口却差点问出你是人是鬼。 “我不愿杀人,”夏昭衣轻声说道,“可你不得不死。” 手劲一狠,血线封侯,腥红喷溅,狂涌而出。 全场震惊,远远看着马背上的女童。 她,她就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这么直接把人给…… 这可是众目睽睽! “谢司阶……”离得最近的天荣卫喃喃说道。 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人,真的从来没有。 皇权之下,谁不是匍匐叩首? 刀剑军队相逼,谁敢这样狂妄,目中无人? 被惊醒的宋倾堂拨开人群大步跑来,双目圆睁:“阿梨!” 谢大钧伸手捂着自己鲜血喷涌的脖颈,呼吸困难,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麻木,若不是夏昭衣的手拽住他的肩头,他恐怕会从马上摔下。 “阿梨……”宋倾堂语声沙哑,“你在干什么?” 夏昭衣左手握着的伞,伞柄靠在肩膀上,她面容冰冷,抬头望向三丈外的宋倾堂,没有说话。 惊骇当头,宋倾堂扫过那些淋漓鲜血,重新抬眸,愣愣望着她。 漫天飞雪,挥挥飒飒,昨夜激战的尸首被搬走后,尸首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大雪覆盖。 谢大钧的鲜血,很快也会被盖去。 茫茫纯白的雪花,能遮去大地一切多余色彩,抚平所有的坑洼参差。 宋倾堂不知是风雪使然,还是女童这一双清如寒星的眼眸,他渐渐平静下来了,转眸望向那些还骑在马上,惊惧的天荣卫,和他们身后那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宣武军,以及另外一边,困顿乏力,进退犹疑的燕云卫。 很是奇怪,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从谢大钧和女童身上,聚拢到他身上了,似乎在等他开口。 为什么? 他根本没有任何处理这个女童的能力和权力,为什么这些人要看着他? 连宣武军和天荣卫也在等他说话。 宋倾堂忽然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在北元韶光山,那一场大战让双方兵马折损惨重,他们一队三十人与大军走散,行于幽寂山道里,那时也是这样飞雪茫茫。 因他父亲官位显赫,所有人推举他为领队,由他带路,调度支配一切,包括必要时候的生命牺牲。 他推却不得,因为他们需要有人站出来,需要这个人大步走在前边带路,所以他只得逼迫自己硬着头皮扛下,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犹豫和懦弱,他无法辜负他们的生死相托。 现在,身后这些骁虎营的巡守卫,他们于他,同样生死相托。 宋倾堂的手指微微收拢,才平复下来不久的情绪,在心底又变得澎湃。 天光沉暗下来,他回头望向那些巡守卫。 士兵们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