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亮,搜寻了一夜,什么都没有找到。 现场只剩一个火堆,别无他物。 从火堆摆设的手法看,至少不是流民或其他寻常人。 柔姑踩着晨曦回来,想提议离开此地,另寻他处,却发现沈谙又睡下了,睡得非常沉。 房中烛火燃尽,柔姑站在床边,安静望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他的眉头紧皱着,额际些许薄汗,可见睡的糟糕,柔姑不忍叫醒他了。 良久,柔姑一声轻叹,转身离开。 屋外下了一夜的雪,院中积雪更深,柔姑轻合上门,转头望到几个手下站在另一边木屋前,手里提着连夜打来的野味,在等她指示。 “煲了吧,”柔姑说道,“关紧门窗,气味别散的太浓。” “是。”手下们领命。 柔姑看着他们去忙,转头往另一边望去,顿了顿,她抬脚走向院外。 穿过一片小树林,柔姑在崖边停下,身下便是龙渊。 四周群山银装素裹,古木苍茫连片,那些雪花被长风送入龙渊,万千素净白雪刹那似被幽冥吞噬,瞬息消失。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史上最早能追溯到和龙渊有关的文字记载,是在一千一百年前的卫郑之争。 夏朝末年,诸侯互相攻伐,近三十年的纷争和吞并,最后剩卫,郑两大诸侯国一争中原。 那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天下远惨于今朝,许多百姓为了逃离战火纷争,纷纷向深山而去。 龙担山当时不叫龙担山,未曾命名,路况亦不及现在,除却起伏连绵的苍翠古林,还有不时出没的凶禽猛兽。 龙渊便是在那时被人发现于群山里,并在后来的几次大地动中,龙渊像是一张越张越大的嘴巴,裂开于大地。 信息闭塞难传,所以龙渊之事,世人很多当猎奇的评书来听,但是于一些太平盛年间的王侯将相们而言,闲的发慌的他们兴趣颇浓。 千百年来,龙渊被很多人造访过,有些人害怕离去,有些人则想一探究竟。 六百年前,便有人在这里留下了一处暗殿,暗殿在龙渊下的石壁上,现在,沈谙想要寻到这个暗殿。 柔姑敛眸望着深渊,四面八方,寒风咆哮,她着实难以想象要如何下得去。 更何况,是沈谙如今这样的身子。 “但愿一切顺遂,好起来。” 柔姑心底很轻很轻的说道。 长风卷着霜雪,从柔姑头顶天空急掠而过,翻越数个山峰高岭,吹向元禾宗门。 一声沙哑的少年声音打破寂静。 “我回来了!回来了!我没死!救命啊!!” 支离用最后的力气飞快跑上山坡,站在山门外,双手呈喇叭状叫道。 几个门人最先跑出来,见到戴着斗笠的少年,一人止步,先回身去找宗主和掌务,其余人围上来,有几人喜极而泣,伸手要抱少年时,才发现他的脸憔悴苍白,血色尽失,以及肩膀上的伤口,浑浊肮脏的可怕,略有些狰狞。 “活着太好了,”支离说道,“但是我快死了,你们快扶我进去,快救我!” “好,快!”几个门人忙叫道。 “来!”支离回过头去说道,“你也来!”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斜径山坡下,一个修长笔挺的年轻男子迈步上来。 晨光里,容貌俊朗清逸,霜雪如梨花般落在他的青丝和肩膀上。 “我不进去了,”夏昭学说道,“斗笠还我。” “你不进来了?”支离一顿,“那你来山上是干什么的?要不进来喝碗粥?” “我觉得,你先进去看看你的伤势比较重要。”夏昭学说道。 “你不会是路过的吧?”支离说道。 “斗笠。”夏昭学摊开大掌。 支离将斗笠摘下,递去说道:“看你赶路着急,应该有要事要办,等闲下来有空,你随时来这,你要什么有什么,我会同裴老宗主说一声,然后……” 说到这,支离自己停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措辞非常不对。 对方从头至尾就没有要求过什么报答,反而是他在这边一直反复提及与利益相关之事,未免显得太…… 夏昭学将斗笠戴好,说道:“告辞。” “好吧,”支离说道,“告辞。” 夏昭学转身离开。 支离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却忽的一愣,转过头去朝夏昭学的背影看去。 清瘦高挑,非常端挺,这个背影…… “啊!”支离灵光一闪,说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原来他长得像我师姐留下来的画像!” 说着,他就要朝夏昭学追去。 身旁门人忙拉住他。 “先疗伤啊!” “你伤的严重,咱先回去吧!” “只是长得像,不一定就是!” …… 支离也没有真的追上去。 他有些悲伤的看着大雪,和那抹快消失了的背影。 毕竟,只是长得像…… 虽然脸和背影都像,但是支离知道,师姐画里面的那个男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真难过。 …… ……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 两条端正的石阶大路,近五条小路。 虽然下了一夜的大雪,但并没有将雪地上的凌乱脚印抹掉。 夏昭学选择了最偏僻的一条小道。 其实他应该留下来问清楚,为什么宣延帝会带人连夜离开山头,不过,他着实怕了那小少年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