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早早便回来了,但经过桃溪上流时,她被人堵住了。 柳现宝带着那只被反复折腾,但还没咽气的山鸡来找她,一大群被晒的黝黑的少年嘻嘻哈哈藏在附近,远远盯着他们。 夏昭衣手里抱着装在油纸里的包子和馒头,还有老佟最喜欢吃的千层酥油饼,她看着面前嬉皮笑脸,又略显腼腆的少年,极有耐心的听着对方支支吾吾说话,没有出声打断他。 安静听了半日,见柳现宝停下等她开口,夏昭衣才说道:“你可说完了。” 过分平静的语气,像是盆水兜头泼来。 柳现宝尴尬的点了下头。 “今年多大了?” “一十七了。” “嗯,”夏昭衣说道,“这只山鸡你带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也不要在这里等我,我不喜欢你。” 柳现宝窘迫,忙说道:“那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我人很好的,我唱歌特别好听,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唱歌。” “我不爱听歌,对你为人如何也没有想了解的兴趣,”夏昭衣看了远处那些少年一眼,说道,“日后若再遇上觉得心仪的姑娘,最好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这很失礼。” 柳现宝一张黑脸大红,色泽光润,顿了顿,咕哝道:“你,你既然不喜欢我,也不想同我一块,你就不要管我那么多了……” 夏昭衣抿唇干笑,说道:“我没有管,因为我觉得被冒犯到了,言尽于此,告辞。” 三月的春日还带着清寒,柳现宝看着少女离开,觉得自己羞愧的浑身上下着了火,似乎只有跳进溪里才能缓一缓。 支长乐坐在三岔小路口旁的大磐石上,嘴里叼着根野草,百无聊赖的甩着脚。 终于瞧见少女身影,支长乐一把跳下,快步过去说道:“阿梨!你可回来了!” “遇上了几个讨厌的小鬼,”夏昭衣说道,“你在这是……” “来了个跟你年纪一般大的小姑娘,”支长乐说道,“她自称姓潘,来自宁州潘家,叫潘淑仪,支离说宁州潘家和定国公府渊源不浅,所以暂时把她留了下来。” “她有说什么吗?” “她就说她是想来找清阙阁的,误打误撞从陆宁衿和言回先生那听到你的名字,一路跟着陆宁衿来到这,具体问什么便没说了。” 夏昭衣点头,说道:“好,走吧。” “哦,对了,”支长乐跟在她一旁,说道,“她昨晚好像在河边呆了一宿,现在冻病了。” “严重吗?”夏昭衣说道。 “看着是挺严重,但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十句答两句,看着可怯。” “嗯。”夏昭衣应声。 未进小院,便听到一阵剧烈咳嗽。 推开门进去,瞧见支离刚从厨房里捧着碗热滚滚的汤水出来,老佟则在小院另一旁晒被褥。 抬眼望见夏昭衣回来,支离和老佟同时出声唤她。 潘淑仪局促坐在石桌旁,努力忍着咳嗽,忍的脸都红了,唤来一阵更剧烈的猛咳。 “你不用忍,”支离将汤碗放下,说道,“等下凉了你再喝。” 潘淑仪点点头,低声说道:“多谢。” 支离摆摆手,表示不用,看向走近的夏昭衣:“小师姐,她叫潘淑仪。” 夏昭衣“嗯”了声,将怀里的食物交给支长乐,让他先拿去厨房,再转向老佟,唤他去厨房吃饭。 “夏姑娘……”潘淑仪看着夏昭衣,开口说道。 “叫我阿梨便好,”夏昭衣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我能给你把下脉吗?” 潘淑仪怯生生点头,卷起自己的袖子,看到手腕上脏兮兮一片黑泥,她往回缩,想将袖子放下。 “不打紧,”夏昭衣说道,“我看看。” 潘淑仪看了她一眼,只得将前臂又抬起,头垂的极低。 老佟将被子晒好,去往厨房,因为他和支长乐饭量大,夏昭衣每次买回来的食物数量都不少。 捡了个包子,老佟咬一口往院外看去,说道:“咱们这样走走停停好些年了,一直没遇见什么老熟人。” “这个也不是熟人,”支长乐也咬着包子,倚在一旁说道,“阿梨都不认识。” “算是故人?” 支长乐摇摇头,不知道。 四年前,老者让夏昭衣和支离出来游历,裴老宗主找到他们二人,要他们跟着夏昭衣,路上多多照顾。 这四年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未曾回去找过老者,也未曾遇到过以前认识的人。 夏昭衣寄出去过不少信,但眼下乱世,书信太过不便,只有和赵宁往来了数次,原因无他,因为赵宁培养了一大群上品的好鸽子。 陆宁衿还是因为清阙阁的关系,无意间联系上他们的,陆宁衿也是他们这四年里遇到的第一位故人。 眼下这位潘姑娘,也算是误打误撞遇上的。 夏昭衣写了两副药方,他们的小院有不少药草,但仍有更多药材需要去药房里买,支离喊上支长乐一起去抓药,离开前让老佟去烧锅水,潘淑仪可能需要洗个澡。 看着支离和支长乐离开,潘淑仪尴尬道:“一来就给你们添了麻烦。” “不麻烦,”夏昭衣说道,“你与潘乃峰是何关系?” “我父亲喊他堂兄,他是我堂伯。” “出事那会儿,你还小吧。” “嗯,我姥爷以前救济过我在女学里的一位女先生,家里出事时,先生将我救下,一并带去游州,后来大成王攻陷游州,我和先生走散了。我不知道先生是否还活着,我找了她好久皆未果,后来听到清阙阁有神奇过人之处,我便一路打听,过来想试试。身上本还有一些银两,路上被人偷走了。” 夏昭衣点头,说道:“那你可同清阙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