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身乔装打扮的夏昭衣和支离,带着詹宁和史国新一起离开千雪府。 同时,李豪带领五十八名近卫,赶到明台县。 困乏两夜一日,阳平公主尚还在睡。 侍女不得不唤醒她,起床气怒极的公主,几乎将她眼睛抓瞎。 “三皇兄?”稍微清醒一些,阳平公主怒道,“不见!” “公主,”李奕舒从外进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你敢背叛本宫?” “公主可认得此物?” 李奕舒抬手,纤细白嫩的掌中安静躺着一支长簪,白玉为基,通体雪白,其上翡翠碧绿,镶嵌红玉所雕琢的梅花。 阳平自床上下来,目光变直:“这,这是我母妃的绿雪含芳簪?” “穆贵妃,被皇上打了,”李奕舒很轻地说道,“以奏折砸的,砸在了她脸上。” 阳平大惊:“父皇他!” “公主,回去吧。”李奕舒看着她。 “回去?”阳平抿唇,目光从绿雪含芳簪上看向外头的太阳。 她步步走到桌边,抬手倒一杯茶。 茶水温和,隔一段时间便有人来换,以保证她醒来能喝上初煮的新茶。 阳平慢慢喝着,慢慢思考。 半响,她回身看过去:“有圣旨吗?” “没有。”李奕舒说道。 “那么,父皇明面上,并不想要对我如何,”阳平一双眼眸忽变明艳风采,“父皇都打母后了,可见很生气,这么生气的情况下,父皇却没有以圣旨召我回去,而是我三皇兄偷偷跑来找我,这说明说什么?” 李奕舒心下一沉:“公主……” “我明白了,”阳平继续道,“父皇生气,并不是生气我兴师动众,而是生气我没把事办好。我若就此回去,父皇面前,我才是真的永无翻身之地。我必须要有足够的作为,才能让父皇息怒。” 李奕舒说不出话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在极星山寻人,疏忽了明台县的收地收产之事,”阳平放下茶盏,看向李奕舒,“尚安,你令人去极星山山脚,将毕萧唤入城中。” 李奕舒没办法,暂时先应下:“嗯。” 李豪站在院外等,李奕舒出来后一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她不肯,”李奕舒将绿雪含芳簪递回去,“我先派人去找毕萧将军,待公主出房后,三皇子再去劝说吧。” 随意差了一个近卫骑快马去城外,李奕舒心中总觉不快,一口气郁结着,压抑难受。 这位以往那么依赖母亲的公主,现在甚至没有关心她母亲伤得如何。 眼见她不开心,身旁跟随多年的贴身侍女翠儿说道:“郡主,左右三皇子已来,便由他们兄妹二人去争执,这明台县正迎春光,郡主要么去城外走走,要么寻处可以喝茶乘风的楼阁,解一解心中不快,如何。” 李奕舒看了看她,说道:“令人备轿吧。” “是。”翠儿应声。 钱日安听闻李豪来了,正带人往丁府赶来,才到紫风坊市,便见李奕舒的轿队沿路开道,自百姓的敬畏中走来。 “郡主,是钱九郎。”翠儿在轿子旁说道。 虽然平宁王早已无权无势,远不及钱胥天这名大将军,但钱日安见了李奕舒这位郡主,仍是得行礼。 钱日安从马上下来,上前恭敬行礼:“见过郡主。” “有礼。”李奕舒坐在轿中说道。 这声音听得钱日安心里痒,他脑子一热,忽道:“郡主,钱某有一事,想同郡主商议。” 谷李奕舒拢眉,钱府的面子不能不给。 更何况,钱日安这次的无妄之灾,完全因阳平公主所累。 “翠儿。”李奕舒说道。 翠儿于是抬手,将轿帘绸绫掀起。 周围百姓纷纷投目,望着这位几乎不可能在他们跟前露面的高贵郡主自轿中缓步走出。 众人的目光皆变惊艳。 李奕舒娇靥如花,一袭朱色的云霏缎织海棠锦衣,凌云发髻,除步摇外,右侧斜插一支鎏金掐丝花卉蝴蝶簪,双耳坠着石榴红的牡丹耳珰,脚上是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缎鞋。 富贵养人,人衬富贵,周围所有目光,似从她身上移不开了一般。 钱日安也看得心跳扑通扑通。 穆贵妃说,他若能将阳平公主请回河京,那么王公贵胄中的所有未嫁女眷,他看中哪一个,穆贵妃来保媒。 钱日安没能挑选好,但穆贵妃这句话,让他生出选妃一般的快意。 眼前这郡主,岁数只比他大三岁,也算作是同龄人,若能将她娶回家暖着被窝…… “你确定你所说之事,在这芸芸长街上能说?”李奕舒出声。 钱日安回神,恭敬道:“那,便同郡主择一楼阁小饮?” 李奕舒极其不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多大兴致,正欲拒绝,目光不经意一抬,落在前方五十步外的一座酒楼上。 一个白衣男子立在外台,青丝若墨而垂,腰间坠着一枚清润的丘鹤玉。 白衣好看,却不好穿,极少有人能将白衣穿出气韵,除却五官讲究,更要仪态无双。 李奕舒从未见过这般俊美之人,既有尘间贵气,又有遗世之风,他这身白衣,风中翩跹,清逸若踏风便能乘风仙去。 男子似有所觉,转眸朝她看来。 隔着不少距离,但李奕舒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清冷孤傲。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循着郡主的视线,钱日安回头看去。 那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