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亲口说的,民贵君轻!” “皇上亲口说的,民贵君轻!” “皇上亲口说的,民贵君轻!” …… 上千人齐声高喝,声音洪亮。 附近村庄的老人妇孺们闻声而来,密密麻麻的人站在远处的磐石上,墙垛上,田垄上,作坊的屋顶上。 这是整个明台县最大的田野,明南河奔腾过整片大地,将在东边尽头汇入米河大江。 春日的黄昏缓缓降临,阳平公主双手捂住耳朵,剧烈发着抖。 她是公主,高贵尊荣,天之骄女。 一出生,她就尽揽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比谁都热爱生养她的李氏皇室,她誓死效忠王朝,愿倾尽一生去维护。 王朝的辉煌,便是公主的荣耀。 任何冒犯大乾王朝,冒犯李氏皇家者,她都恨之入骨,都想杀之剖之! 但是现在,所有人高呼,“民贵君轻”。 刚才他们还说,把她“逐出皇室”。 可笑,凭什么。 这群贱民,凭什么。 什么“民贵君轻”,父皇说着好听而已,他们竟敢当真。 认识字吗,会写字吗,在此人云亦云。 她年幼时鲜少出宫,可但凡随父皇出宫,便是一幕幕盛大阔丽之景。 世人沿着长长的御街叩拜,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像雷声轰隆。 翻扬如云的旌旗中,万万人抬头看她,远处的人拼命踮着脚尖。 那么多人,以遥遥见她一面为荣。 文人士子作辞赋诗,歌颂她。 市井茶楼佳话流芳,赞美她。 一幅幅艳彩斑斓之画,一首首华丽辞藻之词,那是盛极的大乾王朝,她是无比尊贵的大乾公主! 现在,这些更为低贱的乡野村户,分明该以离她如此近而感骄傲,该以她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与他们说话而感荣光。 但是这群人,他们在干什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阳平公主很低地喃喃,“要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才可以。” 把他们杀光。 把所有忤逆她的人都杀了。 留下尊她敬她的,她给他们官做! “三皇子。”李奕舒看向李豪,眉目深忧。 一直沉默的李豪闭了闭眼,半响,他自椅子上起身,侧头吩咐身旁近卫,让他们把阳平公主带走。 他抬脚离开。 “你们干什么,”阳平正跑去想抓钱日安的胳膊,被人强行拦下,“放手!松开本宫!” 只听令于三皇子一人的近卫无情将她往后边带去。 “去把方西华喊来,”阳平边挣扎边看向站在原地的钱日安,“还有毕萧,去把毕萧喊来!让顺阳营,宣武军,毕家军都过来,把这些人都杀了!你快去!” 钱日安没有反应,目光看着别处,一身冷汗。 入夜,整个明台县彻底大乱。 已被收走产业的农户们纷纷奔入徐城。 来不及赶到的人在徐城门外大喊开门。 徐城三面城墙,一面为米河北岸,一艘艘渔船便点灯入城,后来官府迅速派出人马,将余下的舟船拦道于水上。 谷城中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茶馆茶楼满座,万家灯火高亮。 官府的人拦不住他们,再喊宵禁都无用。 而若动手,徐城巡守兵如今比谁都怕。 惯来横行霸道的他们,早被极星山那一战给杀怕了。 那支姓少年至今没有找到。 于孤崖上大杀四方,最后消失于山顶的少女也无音讯。 还有那位一路从陡坡上杀下来,引人离开的神秘男子,他骑着那匹烈马彻底消失在米河水畔。 徐城官兵再气焰嚣张,也不曾见过那样的修罗杀戮现场。那本该是发生在两军交战的前线,但是现在,就发生在他们岁安年和的徐城城外。 官府门前围满人山人海,农户们要求交还房契地契,要求更改土地名目。 不知是谁,忽然开始砸东西。 鸡蛋,菜叶,鞋底,能砸的都往官府门口砸去。 登闻鼓被数十人从上面拉下来,在地上毁个稀巴烂。 一个个士兵于县衙后院和丁府之间奔走来去,告知着越发失控的局面。 徐城县令苦不堪言,跪在院中,一字字说着近来所有事情。 丁县尉跪在他旁边,不时开口补充。 李豪的椅子摆在门前台阶上,他面淡无波地靠着,手中把玩着的玉饰,雕琢成长剑模样,色泽翠绿。 在他后面,阳平公主将能砸的都砸了,瘫坐在绣毡上。 “是从刘家村开始的,”阳平公主说道,”刘家村的桑农们出尔反尔,他们先反悔,旁人才效仿。因为他们,明南区的那些贱民,也开始与本宫作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室要他们死,焉能不死。皇室要他们给,为何不给?” “让毕萧把他们都杀了。” “让父皇把不听话的人全部杀光。” “岂敢忤逆公主,他们都得死。” …… “公主。”李奕舒和虞姿祁相伴在侧。 “杀光,杀光,都得死。”阳平公主喃喃说道。 徐城县令和丁县尉告退离开。 李豪起身进屋:“将她扶起。” 侍女们壮着胆子上前。 阳平公主一举手,正也去相扶的虞姿祁一声尖叫,来不及抽身,前臂被穆贵妃的绿雪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