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九维跟着翀门辉,沿着北去的长道一直深入,走了良久,从一个蜿蜒穴口爬出,外边是深山溪涧。 全九维附在溪边洗脸,抬手抹了把脸,寒风迎面,吹得他发抖。 本是想要寻个地方落脚,没想到变得更累,着实可恨。 全九维一掌拍向水面,溅起大片水花。 “这些不是寻常的人,”翀门辉在旁冷冷道,“是军人。” “什么?”全九维抬头。 “你太大意了,”翀门辉的目光从远山落在全九维身上,“你以为你看不到他们,他们就跟不上你了?那些军中斥候,隔着五里都能一路追踪,你最好吃一堑长一智。” 全九维咬着牙根:“知道了。” “你打搅了我的今夜的安宁,”翀门辉朝另一旁走去,“走吧。” “还有地方可去?” “扬龙陂。”翀门辉道。 “扬龙陂,”全九维跟上,“宣武军大营?” “在隔山,离着少说六里地呢。” · 足足一个时辰,甬道里的气味才散去一些。 不过叶正和诸昌仍不敢轻易踏入,直到沈冽带两个暗卫从附近的村舍山头巡上一圈回来后,沈冽一番检查,确认可进。 因为甬道不旧,所建应就是这几年,他们方才逐一踏过坟场,特意留心坟上墓碑所刻年头。最老的坟也有百余年了,可见这里的人烟一直绵延,人口旺盛。 想瞒天过海在这么多村子的后山建一条暗道,这是件难事,最大要考虑得就是闹出来得动静,故而里面可能有小陷阱,但绝对没有动辄天塌地陷的机关。 沿着长长甬道走到翀门辉方才喝酒吃肉之处,土墙土地,一座摆放东西的三层落地竹制大支架,一张土床。 土床上铺着两条被褥,纯棉料质,被褥上的刺绣工艺非常精湛。 “狡兔三窟,”沈冽沉声道,“他是将这里当成住处了。” 回到城里,已是卯时。 天空初亮,淡白淡蓝二色交接,缀着明亮星辰。 夏昭衣被支离一声呼痛惊醒,抬头发现他是梦中呓语,她皱了下眉,浑浑噩噩,重新趴回桌上。 意识迷糊之间,听闻又有动静,她困乏得不想抬头,直到脚步声很轻很轻地走近。 夏昭衣强撑着让自己睁开双眼,抬起上身,骤然碰到一人,身后之人忙以大掌托着她的背,似怕她摔倒。 “阿梨,是我。”沈冽低低道。 夏昭衣一愣,看清他在幽光里的脸,而后注意到他手里所拿外衫,看模样,好像正准备披在她身上。 “你回来了,”夏昭衣初醒时的声音清哑奶气,“支离太疼,没办法带他回去,我便也留下了。” 沈冽温柔看着她:“这里是客栈,多的是床,今后还是莫再趴着了。” 夏昭衣淡笑:“你去哪了?” “出城一趟,找到了一处暗道,晚些再与你细说,我这便让伙计为你备房。” “不了,”夏昭衣摇头,“都快天亮了,天亮后,怕是还有麻烦。” “有我在呢。” 夏昭衣心下莫名一暖,唇边轻笑:“其实,哪怕是现在这个时候,外边盯着烟波楼的眼睛,也绝对不下十双。” “嗯,我知道。” “那你去睡吧,”夏昭衣话题一转,“有我在呢。” 谷沈冽顿了下,失笑:“阿梨,你这是……” “你才自城外回来,比我更累,你若要保护我,你得先蓄精养锐,现在,便由我先保护你。” 沈冽长大这么大,头一次有人对他说,我保护你。 晨曦越来越明,少女白皙娇嫩的脸像有一层极美的柔光。 沈冽的目光变深,眸底深处隐着星河,深邃浩瀚,化作暗涌。 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浓烈灿烂,在他来不及克制之前化作脱口而出的话:“阿梨,今后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保护我?”夏昭衣不假思索。 “嗯。” 夏昭衣蓦然一笑:“不保护,也可以在我身边啊。” 沈冽眉心轻拢,知道她是误解了,她或许以为这个身边,就如同支长乐,老佟,更或者,现在一直跟着她的苏家兄妹那样的“身边”。 沈冽张了张口,已不敢说更多。 外面传来戴豫的声音,很轻:“少爷。” “进来。”沈冽道。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戴豫手里端着热水:“我见那伙计太困,我就接手了。” 说着,戴豫的目光看向少女:“阿梨,你醒了。” “嗯。” 戴豫将水盆放在支架上,忽的一愣,朝他们看去,发现二人一坐一立,挨得有些近,似正在说话。 他这一进来,反倒是打断了他们。 “呃,我,”戴豫不知说什么好,手指朝水盆一指,“少爷,您先洗下脸,等下我提水上来送去隔壁卧室,你待洗浴过后,便可睡了。” “好。”沈冽点头。 戴豫立马溜走。 “沈大哥?”床上响起支离的声音。 “支离醒了,”夏昭衣对沈冽道,“你去休息吧。” 想到她刚才的话,沈冽也只能去休息了,点点头:“戴豫送来这盆水,恰好供你用。” “好。”夏昭衣道。 她起身朝支离走去,将床边灯檠调整角度,重新摆好。 沈冽跟着去站了阵,同支离简单问身体情况,便先离开。 戴豫力气大,很快将浴桶里的水装满,他自屏风后出来,发现沈冽一直站在窗边,目光眺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