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早已从季盛后面走到最前,赵琙的挑衅他如若未闻,手中小油球灯极稳,照着上下和四壁。 夏昭衣看了看他,再看向赵琙。 之前她并不在,不过赵琙现在刻意的咬字,夏昭衣耳朵没聋。 赵琙冲她弯唇,笑得纯洁无害。 夏昭衣于是也微笑,说道:“已不是云梁沈郎君了,沈冽如今是晏军统帅,沈郎君,已变成沈将军了。” 赵琙干笑:“小阿梨,你很中意他呐?” “我和沈冽,刎颈之交,堪以生死相托。”夏昭衣说道。 沈冽脚步微顿,轻轻侧头。 小油球灯的光淡黄清明,他的轮廓半明半暗,平日生人勿近拒人千里的清冷孤傲因此变得柔和几分。 “这样吗,”赵琙上前数步,挨近少女,“那我也行,我和你姐姐情投意合,我和你也可以成为莫逆。” 沈冽忽然寒声道:“你若再玷污夏大娘子的清誉,你的舌头和十指,我便留在此处。“ 赵琙冷笑:“沈冽,我和我的小姨子说话,你这外人便不要……” “铮”的一声,沈冽背在身后的长剑忽然出鞘,赵琙压根没看清他如何出手,伴随一道寒光,利刃已至身前,仅差三寸,便可饮血。 赵琙惊忙后退,脸上的嬉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子!”季盛冲来,但不敢妄动。 “你应当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沈冽冷冷道,“你不仅是赵琙,还是郑北世子,你若出事,郑北必乱。你心里清楚多少人盯着郑北这块沃土,外患深重,内忧繁多,陆明峰和云伯中还有田大姚放了多少嘴巴和眼睛在郑北,你不蠢,应当知晓。” 赵琙眼眸深敛,凝在沈冽的脸上:“沈冽,你当真敢动我?” 一只玉润如葱的素手忽然抬起,纤指轻轻捏住沈冽的剑刃。 夏昭衣看着赵琙:“赵琙,在沈冽心中,你为何自信能重过郭三爷和郭五爷?” 赵琙面色微白,薄唇紧抿,没有吱声。 夏昭衣看向沈冽,眸光轻灵闪动,松开手指。 沈冽的眼睛深到望不见眼底,终究,长剑被他收了回去。 “无妨的,”夏昭衣清浅一笑,“我姐姐不会在意所谓名声。” 沈冽唇瓣轻启,最后一字未说。 他回身继续往前,夏昭衣扯了下千丝碧,赵琙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前去。 · 越往下面,长坡越垂直,台阶渐渐变多,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路的尽头是一方平坦开阔的空地,空地西边出现数间不规则的暗室,直接于岩壁上凿出。 其中一间暗室,陈韵棋蹲坐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握着一把生锈的短刀,紧紧地盯着暗室门口。 黑暗如似一双双眼睛,无处不在,注视着她,她也像是融入黑暗,注视着黑暗。 楚筝靠在她身后不远处,从下来后,她便一直迷迷瞪瞪,陈韵棋探过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如果再不退烧,她很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水……”楚筝在昏沉中喃喃。 陈韵棋回过身去,抬手替她擦汗:“可是这里没水。” 手腕忽然被楚筝用力抓住。 楚筝的眼睛在黑暗里凶狠狰狞:“我要水,水!” “这里真的没水!”陈韵棋被拧痛,“你不要再出声,等安全后,我去给你找水。” “水,水……”楚筝忽然脱力,靠回去喃喃道,“我要水。” 陈韵棋看向周围黑暗,其实这里未必没水,她们是一路摸黑下来的,走了很久很久,但既然是山体内部,不定真有山泉。 “我去给你找找看吧。”陈韵棋低声说道。 刚才忙于奔逃,对环境的恐惧还未来得及滋生,等从动变静,四周一切便开始鲜活。 未知,幽闭,阴森……这些感觉无一不在提醒陈韵棋,所处之地,远离世日人间。 她摸索着走出石门,屏住呼吸去倾听有无泉水叮咚声,四周阒寂,黑暗无边,岩壁未被凿刻修饰,摸上去凹凸嶙峋。 陈韵棋怕得发抖,扶着墙,一寸寸往前走去。 忽然,她摸到了一个微微松动的凹槽。 陈韵棋的手指灵敏,才触上去便觉柔软,随即停止手中力道。 顿了顿,她颤着手重新放上,不施加压力地来回触摸,应该是机关,心中开始抉择,按或不按。 一声男人的惨叫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陈韵棋忙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离她很近,在她右前方。 “救命啊!”男人凄惨大叫,声音由远而近,“救命啊!!” 声音有些岁数了,好像正在被什么猛兽追赶。 “开门!”男人拍打着一处木门,“开门!!” 陈韵棋清晰地听到木栓在撞击的声音。 “有人吗?开门!救命啊!!” 陈韵棋壮着胆子过去,手指摸向木栓,可以拉扯,是灵活的,并没有上锁。 木门被人从里面撞得啪啪响:“开门,救命啊!” 陈韵棋抿唇,手指缓缓离开了木栓。 “救命,救命!啊!!开门啊!!”男人的呼喊声尖锐破碎,他撞在门上,剧烈的挣扎撕扭。 隔着一道木门,陈韵棋俏容惨白,愣愣睁着一双泪眼,安静地站在这里,没有出声。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嘶哑,最后彻底消失,他好像靠着木门跌在了地上。 全程只有男人的声音,陈韵棋没有听到任何野兽的嘶吼声,或者虫子的蠕动声。 闭了闭眼,陈韵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转过身去时她才发现,她的双腿已经没有半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