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沈冽一步上前,护在夏昭衣跟前。 箱子里面是满满一堆扭曲的头颅,并未白骨化,肌理组织尚存,依稀能辨五官,有老有小,连幼童都有。 夏昭衣俯身准备去看,沈冽拦住她,将一方手绢放在她手心。 淡绿色的蚕丝巾帕,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和“笑对”清香。 “勿以手碰。”沈冽说道。 夏昭衣莞尔:“好,多谢。” 她以手绢包着,很轻地在一颗头颅上戳了一下,尸体旧黄的皮肤微微陷落。 “不是泥塑,”夏昭衣皱眉说道,“好软,与风干后的僵硬大为不同,风清昂的防腐做得当真不错。” 她从箱子里拾起一颗头颅,头颅面目狰狞,嘴巴大张,上下牙床错位,像是被人强行掰脱臼。 脖颈断裂的地方不像是一刀砍掉,更像是撕扯,应是死后才身首异处,除非,车裂。 不过这么多脖颈的断裂口都这般乱,单凭风清昂,不可能把这么多人五马分尸。 夏昭衣的目光看向其他箱子。 “这些箱子都锁了,”赵琙道,“季盛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可见你要找得那两个女子躲在了其他地方。” 夏昭衣将头颅放了回去,把盖子合上。 “这几个箱子,要开吗?”沈冽问道。 “先找到楚筝吧,”夏昭衣道,“这个地方,我们回去后可派人来。” “好。”沈冽道。 赵琙松了口气:“这样才是,此等地方,应该直接摧枯拉朽,一举毁掉,单我们几个人,机关陷阱重重呐。” 他的话音方落,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几人一凛,立即快步出去。 声音来源之处,小油球灯的光暂照不到。 “我去看看。”沈冽沉声道,快步迈去。 夏昭衣一声不吭,立即跟上。 赵琙忙拉住她:“阿梨!” 夏昭衣回头。 赵琙伸手,轻轻握住夏昭衣腰下悬挂着的千丝碧:“咳……你竟还收起,不怕本世子跑掉?” 夏昭衣沉了口气,摘下千丝碧,软柄在她自己掌心上轻轻一绕:“走吧。” 赵琙唇角勾起,看向季盛:“走!” 说完一顿,目光看到前面的沈冽。 沈冽侧身停在那,眉眼清俊冷冽,投过来的目光很平静,却让赵琙觉得又冷又深,像把寒刃,正无声凝视着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好在沈冽看了他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世子……”季盛上前,小声在赵琙身边道。 “这沈冽,”赵琙声音同样很轻,“真是讨厌。” 不过嘴上说着讨厌,但赵琙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再下来,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诡谲阴森的空间,因为多了走在他前面的这二人,好像不那么可怕了。 管他尸块还是黑暗,陷阱还是冷箭,有这二人在,赵琙觉得颇为安定和踏实。 似乎藏匿在黑暗里的凶险不再是猛兽,这二人才是真正的猎者,思及他们这几年从无一败的战绩,这还是久居高位的资深捕猎者。 角度一换,赵琙忽觉豁然开朗。 也是,一个是她的妹妹,离岭老者的徒弟,当年尚只有十岁,便将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一个是晏军的最高统帅,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带着一群又痞又懒的探州兵荡平了潘余关外数万彪悍凶煞的马匪。 有这二人走在前面,替他担着风险,他就当来猎奇好了。 一具男尸趴在地上,双目大张,眼球暴涨,似要突出来。 他的脖颈和脸几乎要被抓烂,脸上青筋暴涨,灰白面色上布着一道又一道血痕。 夏昭衣以巾帕抓起他的手指,里面全是血肉。 赵琙认出他的脸:“他是赵慧恩身旁的手下!” 夏昭衣一手匕首,一手巾帕,将男人的衣衫解开,扫了一眼后,她将他翻过身去,一下看到他脖颈后的异常。 “死因是中毒。”夏昭衣说道,伸手拔出男人右侧脖颈后的两根银针。 银针顶端发红,艳如唇脂,色泽灼目,快凝固的黑色的血从银针上淌落。 “这血可有毒?”赵琙问道。 “不管有毒无毒,别人的血,尤其是死人的血,能不碰就不碰。”夏昭衣道。 “此言有理,”赵琙点头道,“这毒你可认得?” “它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雪仙翁,”夏昭衣道,“剧毒无比,还会致幻。从中毒到毒发至死,至少要一个时辰,死前会很痛苦。” 沈冽浓眉轻拧,转头朝周围看去。 赵琙顿了下,也看向四周,头皮一麻:“我们刚才没有听到半点动静,除却最后那一声。而如果死前会很痛苦,那么刚才应该……” 陈韵棋的后背紧紧贴着角落,不敢呼吸。 她不过想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她哪里知道什么雪仙翁,什么中毒。 又是这阿梨…… 就她知道得多,就她卖弄! 沈冽起身,提举小油球灯看向附近木门。 赵琙也跟着爬起,往季盛旁边凑近一步。 季盛拔出长剑,护在他跟前。 夏昭衣则继续检查尸体。 除却脸和脖子被抓烂,尸体上还有其他伤口,手背上有擦伤,小腹上有割伤,脚踝处不协调,鞋底的泥新旧不一。 “木门都锁了,”赵琙忽然道,“只有这一道是开着的,会不会她们见我们下来,便开了这道木栓?往里面跑了?” 沈冽循着他所指,朝前面黑洞洞的暗室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