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尤其大,桃林花瓣不断飘拂而来,连同地上的绿叶和尘埃,于天地沸扬。 地上的血水干得较慢,刺鼻气味和金八口中倒哺出来得喉中腥气,让他比窒息还难受。 更让他难受的,是瘫坐在竹阶上的金十一,他竟真的有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 金家先祖荣极,人才辈出,但越往后,人丁越多,才智出众者却越寥寥。 到他们这一辈,拿得出手的人才,十八个金氏同辈中,总共三个。 一个医术超群的金十五,一个能观天察地,通晓星象的金十二。 二人如今都惨死于屋中,所以金八才大悲。 还有一人,金十一不敢说,在断了金八两截手指后才哭着道出,是他们的金五哥,一个双手极巧的能匠。 夏昭衣问在哪,金十一实在不知:“金五哥神出鬼没,能联系上他的只有金十二,但是金十二……死了。” 除了他们几人,最大的金老大十年前在山上雕琢石像不慎摔死,金二金三都被乔家人杀害,金四死于酒后寻衅,被人当街打死。 金六金七身手最了得,现在都和金五在一起。 其他人的下落,金十一不知了。 夏昭衣道:“一二三四都死了,六七八九都有身手,夹在中间的老五是个人才。” 金十一抬手抹泪,没说话。 “你可认识绛眉?”夏昭衣话锋一转。 金十一一愣,下意识朝那边愤怒瞪着他的金八看去,忙收回目光。 “你看他干什么?跟他有关?”夏昭衣道。 金十一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数三。”夏昭衣道。 “我说,我说!就,就是八哥杀的!”金十一颤抖着道,“八哥把她带出去杀了。” 夏昭衣朝金八看去。 金八瞪着金十一,几乎要吃了他。 “为何杀她?”夏昭衣问道。 “因,因为金六金七都喜欢她,她出事后,金六和金七借着帮金五调度箱子出城,顺便将绛眉也带出来,就给养在了我们这。但是……”金十一皱眉,犹豫再三,道,“这个娘们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连我都爱去找她,就因为这个娘们,我们几兄弟吵了几日,八哥说红颜祸水……就一定要把她杀了。” “自己贪图美色,却说别人红颜祸水,”夏昭衣道,“那么,箱子呢?” 金十一大惊,睁大眼睛看着夏昭衣。 一直她问什么,他答什么,这箱子,却是他自己漏嘴说了出来。 金八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朝金十一冲来。 沈冽飞快收剑,怕他自寻死路,同时抓着他的后领。 这几个金家兄弟个子都不高,最高的也才到沈冽肩膀,沈冽如此抓着金八,如拎小鸡一般。 夏昭衣从他们那收回视线,看着金十一,再问:“箱子呢?里面是何物?” 金十一唇瓣颤抖,忽地道:“你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看在我说了这么多的份上!!杀了我吧!” 夏昭衣像是忽然失去了耐心,她一把揪住金十一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跟前。 “想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夏昭衣目光冰冷,寒声说道,“给我老实一点,不然剁得不是他们的手指,而是你的!别把我的客气不当一回事!” 金十一被她摔在地上,周身发颤。 “说!”夏昭衣声音沉厉,“箱子是什么,以及,你们姓金,那姓陈的,姓方的,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全部回答!” · 一夜暴雨,淋着大雨下山的好些官兵都染了风寒,一堆人咳嗽流涕。 王丰年晚睡早起,醒来头一件大事就是去大棚下远眺三拜山。 旁人都说大东家没回来,夏家军那边一直派兵马过来问,担心她出事。 直到叶正带消息回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不过叶正并未歇息,喝了一大碗水后,立即去调遣兵马。 半个时辰后,大量兵马冲进均内乡,要将整个均内乡封锁。 暗河庄中的百姓顿时慌乱,不少男丁聚众反抗,打人不手软的探州兵马把他们当众毒打了一顿,全部抓走。 小刀的妻弟也在这群人之中,他急急朝村西最整洁干净的小院跑去。 因昨夜大雨,门前的腊肉干已被收走,和才制好的咸鱼干一起,两排端端正正地晒在屋内。 屋中空无一人,跟先前每次过来一样,屋内整齐干净,不染纤尘。 “主人?”小刀叫道,“主人?” 出来站在院中,他又等半日,仍无动静。 渐渐的,远处传来声响。 小刀发现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搜来,快搜到这边了。 他不敢多留,往屋后跑去,翻过篱笆,准备抄近路离开。 这块土地却异常软,他一翻过来,踩中一块石板,那下面竟是空的。 耳听着声音快到来,小刀干脆下去,从里面伸出手,把石板盖好。 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小刀艰难适应视线。 空间不大,约有两间居室,空气里散着他极其熟悉的防腐膏药。 这膏药,他已多年未闻了。 寻到一个灯台,小刀点亮烛火,书桌对面的墙角摆着一个大柜子,柜子里边全是零碎的干尸块,以手脚居多。 好多手掌的五指被剁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掌心。 小刀翻了阵,朝其他地方看去,小声嘀咕:“这地方,主人为何不跟我说呢。” 以往,主人什么都告诉他,让他做的。 除却书桌,书柜,和这个盛满尸块的柜子,这暗室中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