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吏显然也想到了这方面,道:“可是与春税有关?” “大人……”男人眼眶一红,“大人,便是与春税有关,大人,救命啊!” 主事好笑,他和左吏都是仰人鼻息过日子的人,同样战战兢兢,哪有什么救别人命的说法。 不过思及春税一事,明台县的小农户们的日子确实难过。 去年阳平公主那一闹,惹了整个熙州所有农户商户们的不满,明台县许多大户人家悄悄转移钱财,跑去了江南。 朝廷怕剩下的望族也逃走,严派人手监控。 那些来不及逃走和故土情深本也不想逃走的人,要么选择投靠权贵,要么再不事生产,散尽杂工。甚至有人把租出去的田地都给收回,不顾佃户们的哀求,宁可烂在那边荒废。 对于投靠权贵者的这批人,朝廷是乐见的,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另类归属。 却就是这批人,借着权贵们之势,上偷逃税款,下苛责农户,去年秋冬之税,往常银钱最多的徐城比其他地方足足少了一半。所以,压力给到了今年春天。 然而,那些大户们所靠着的权贵不是朝政大臣,便是各处驻守军营,地方官府很难在他们身上抽出油水。因而这重税,便重新落在那些小农户和小商户们的头上。 现在这些农户们进京,就是来告官的。 要不要问下,是哪个官? 都城所主事觉得不太好,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幸。 可是,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如若,是跟他们工部息息相关的大官呢。 虽然他们工部如今全都是夹着尾巴在做人,可万一就有被穷疯了的,故意跑去穷乡僻壤作威作福,卖威风呢? 都城所主事看向左吏,想跟他商量商量。 左吏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自己去问,张口便道:“你们要告的官员可都一样?你要告得是谁?” 主事扶额,一阵头疼。 男人以为他可以为自己做主,立即道:“大人,我与他们告的不一样,小民要告京兆府尹刁仁会!还想告那西北来得支爷!” “支爷?西北来的?这又是何人?”主事问道。 “其乃大奸大恶,唯利是图之人,十足的坏蛋!其在明台县和熙州府四处勾结官员商贾,拉拢人心!明台县诸多商会,他都有所掺和,他在其中皆被奉为上宾!诸多官商是如何勾结上的,他便是中间那介绍人!” “如此听来,他很有钱,还很有权,更很有势?” “是也! ” “怪了,”主事看向左吏,“西北来的,能在熙州府这么吃得开?” 毕竟熙州府几个商会,那都是出了名的排外。 “大人,”男人大哭,“请替小民做主啊! ” 做主? 主事心底轻叹,他还想找个人,给他做主呢! · 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正在桉前趴着的郭观惊得跳起,目光看向门口。 小楛一把将房门关上,两只眼睛睁得圆熘,瞪着郭观。 “……何事?”郭观皱眉问。 小楛跟了他这么多年,郭观头一次见他惊惶成这样。 不过一回想,这几日,小楛的日子也不好过,已如惊弓之鸟,变得一惊一乍。 缓了缓,小楛跑上前来:“先生,出事了,先生!方家那些人,明日要被,被问斩了!” “明,明日?”郭观说道。 “官府都贴告示了!就是他们,这一批姓方的所有人,近五十个,全都得死! ” 虽然早猜到会是如此结局,郭观面色仍白如纸张,半响,喃喃道:“天呐。” 小楛摇摇晃晃走来:“方贞菀虽然讨厌,可是若真要把这些人杀光,先生,那方家,那方家就和金家差不多了!不,比金家还惨!金家虽然快死光了,可金五还活着,且金六金七身手了得,全在他身旁保护他。但方家这些能打的子弟兵一死,方兮宇和方子谦两个老家伙直接就废了!” 沉默了阵,郭观道:“你给我说这些,有何用?我们已无力做什么,且,我们不日也会同他们一样被拉去,然后……” “先生,要不,我们逃跑吧?”小楛眼睛亮闪闪地道。 郭观皱眉看着他,到底是个少年人,情绪和心气都易变。 之前不怕天不怕地,让他去死,他能怀着满腔激勇,奋不顾身,说死便死。 结果被郑北来得那个世子这几日一磨,那股丧劲说来便来了。 “那赵琙,”郭观忽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杀了他?” “啊?我们?” “下毒,或者趁他睡觉的时候……” “先生,还是别想了,办不到的。”小楛打断他。 “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么一个搅屎棍!”郭观气恼。 “是啊,他明显和那阿梨不对付,我们与他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这家伙骨子里看不起我们这些衡香的!” “等等!”郭观叫道,“你说到点子上了!” “什么?先生?” “他其实不讨厌我们,”郭观沉眉,“他只是瞧不上我们这乡巴老的身份。” 想了想,郭观续道:“若是,我们想个办法让他对我们改观呢?” “先生,你难不成要去奉承他?” 奉承二字让郭观觉得刺耳,道:“也只好如此了,若能和他同仇敌忾,旁的不说,至少能借助他离开东平学府。” 说完,郭观心里浮起满满的失落和绝望。 当初他坚持不走,雷打不动也不愿离开,结果便是世事如局,一切都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