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休整,一直到隔日正午,沈冽才带着兵马离开深山。 这几日连着奔袭于松州大地,虽未有人因战而亡,但负伤和生病者至少半数以上。 所以余下时日,沈冽没有再作战的打算,赶路时间便显得宽裕起来。 路上未行大道,但难免遇到村野住户。他们面上皆戴着鬼面具,大大方方地骑着马,不退不避,只有吓坏了的村野住户远远跑走,奔走相告。 待官府的人过来,他们早便走远了。 官府的人又去报告兵营,兵营的人根本不敢追,再三确认“鬼面兵马”已走远,兵营的人才敢带足钩撞车和推钉车过来研究他们的马蹄。 越南下,天空越阴,沉隆隆的一道闷雷后,天色瞬息黑如入夜。 附近便有几座像样的村子,沈冽避开,往亭亭离离的坟山而去,那坟山之脚,远观果然有寺庙。 随着大雨哗啦倒落,他们策马提速,近后发现,那寺庙门口停着辆马车,且还是双驾的。 李乾一倒,天下礼崩乐坏,原先定得各种规矩,那些将人分为三五九等所对应的“规格”也随之瓦解。 原本专属于权贵的双驾马车,如今只要买得起马和车厢,谁都可以。 沈冽他们快到时,庙里听闻众多马蹄声动静的武少宁出来张望,一眼瞅见这么多人影和黑乎乎的脸,他瞪大眼睛,暗道不好,赶忙掉头回去。 大雨如帘,雾潮朦胧,叶正眯着眼睛,就看到一个脑袋探出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少爷,我刚刚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对方速度太快,沈冽也没看清。 翟金生道:“先抓起来,若是平民,便待我们走后再放了就是。” 武少宁快步到后院:“阿梨姑娘!阿梨姑娘!” 夏昭衣在后院檐廊下,正在和独守庙宇的扫地老人说话,听闻声音,二人转头望去。 “阿梨姑娘,有一队兵马过来!”武少宁道,“看模样,有上千人!” 夏昭衣略带几分惊讶:“上千?” “……应该是有,”武少宁的声音变虚,“我也……不确定,他们在那山脚的大拐弯口,看着很多人。” 夏昭衣眉心微合,忽的,她弯唇一笑:“应该没有上千,只有几百,可能几百都没有。” 老人好奇:“姑娘未出去,为何有如此猜测呢?” 夏昭衣笑道:“我知道来得人是谁。” 她看向武少宁:“走吧。” 武少宁跟在她后边,不解道:“阿梨姑娘,你莫非是要说……乃我家少爷?” 夏昭衣慢腾腾地道:“附近不远处就有住户,松州兵马可不会放着好房子不住,来这荒山野岭避雨。” “可他们的脸很丑,全像是黑煤块……” 说话间,外边已传来不小的动静,而夏昭衣和武少宁还没走到大殿附近。 武少宁道:“我去看看!” 他快步跑去正殿,瞅了眼,吓了跳,还没来得及掉头跑,叶正大喜:“武少宁?!” 半侧过身去的武少宁一愣,转头看回去。 叶正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我!” 武少宁的眼睛瞬间大亮:“叶正!!”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为龙鹰擦拭水珠,因听到他的声音而望来的沈冽:“少爷?!” 沈冽的黑眸却又一下望向外面的马车,一股剧烈的欣喜在他心底生起,鲜血刹那像是变得滚烫,涌向被大雨淋得冰冷的四肢百骸。 庄七提着裤腰带从另一头快步跑来,看向对面檐廊的少女,道:“阿梨姑娘。” 他想问外头发生了什么,看到武少宁站在那,武少宁脸上的神情又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夏昭衣在听到武少宁口中的“少爷”两个字时,脸上的笑容便不自觉地变灿烂,她闻声朝庄七看去,道:“嗯。” 很轻很轻地应了这么一声,像是在沈冽的耳畔上扫过一片羽毛。 他立即大步过来,长腿迈下后殿门槛,清湛明亮的黑眸一下凝在了清瘦细挑的少女身上。 庄七“呀”地惊呼了声。 夏昭衣也因为他脸上的鬼面具而扬眉。 沈冽抬手要揭开,夏昭衣忽地出声:“别!” 沈冽停下动作,夏昭衣的明眸这时瞄向前面的正殿一眼,沈冽瞬息意会,面具下的唇瓣低低一笑,抬脚朝她走去。 叶正他们好奇过来朝后面张望,武少宁赶紧过去,将人赶走。 檐廊外的雨越来越大,花木摇曳,残枝纷飞,沈冽在少女跟前止步,低头专注地看着她:“阿梨。” 夏昭衣的眼眸清澈明亮,含笑回看着他,她抬起手,轻轻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揭起面具。 沈冽要高出她很多,为配合她的动作,他特意侧低下头。 细腻光滑的白皙肌肤如雪一般,又似绸缎,缓缓自黑色的面具下露出,而后是他如刀削的高挺鼻梁和一双深邃的黑眸。 他的眼睛一直无声凝在她脸上,幽深,炽热,眸底涌动着浓烈的情绪。 夏昭衣边和他对视,边踮起脚尖,另外一只手抬起,将面具完好地从他头顶取下。 她低头看了眼面具,笑道:“这面具是哪来的,像是跳大神用的。” 话音刚落下,她纤细的身子忽然被人一拥,跌入一个宽阔却略潮湿的怀抱。 那些潮湿的寒气没多久便被他身体的热度驱散,沈冽的手圈得非常紧,像是要将她完全压进他的身体里。 这是夏昭衣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但又感觉得出,他试图在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