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那日便跟阿姐说了,婚事不如就暂缓,等我考上了,也能借些银两租个宅院,状元郎总不至于一点银两也借不到吧?”景沅的语气极其夸张,显示自己并不担心谢然没地方住。
不见哪家状元郎会穷死的,到时候只怕多的是人抢着送钱给景沅呢!
明院长恢复了平静,道:“那就考上再成亲。”
亲都定了,明院长为了景沅能好好参加秋试,都不介意擅自推迟婚期会不会怠慢谢然了。
“爹爹,咱们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明思当面就反对了明院长的决定,幷厉声警告景沅,“阿沅不要再一会儿一个话了,人还没嫁给你呢,你就这样反复无常,不把阿然当回事了吗?”
景沅不吭声,明思又冲景沅怒气冲冲道:“就在府里住,秋试结束就成亲!”
明思三两口就吃完了饭,草率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明院长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推翻了自己说的话,“就听思儿的。思儿最近的烦心事够多了,别再让她多操心了。”
哪是景沅要让明思多操心?
别扭的到底是谁?
景沅不想看书,更不想待在明院长眼皮子底下,遂道:“学生想下山一趟。”
“好,秋试的事也得好好跟阿然说说。”明院长还先行潇洒离开了。
景沅再不见见谢然真是要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逼疯了,不想参加秋试的怨气都冲到九重天上了,明院长偏要装不知道,没看见,景沅没辙。
因为没递帖子就冒失地登门了,谢然恰好不在府里,景沅找心上人诉说心事变成了乖巧陪韩夫人闲聊。
景沅很容易就被发现是满腹心事来的,韩夫人便关心地问景沅是否在书院遇到什么难事了。
不是难事,是难人才对。
“学生是半点也搞不懂老师怎么想的,老师竟然帮我报了秋试,让我去考试。”景沅指望着韩夫人能更了解明院长些。
“你跟晨儿说过你不想去参加秋试?”韩夫人问。
“跟老师说的是想留在书院。”景沅认为这是一个意思,“老师之前是说让我多想想,现在问也没问我,就直接帮我报了秋试。”
韩夫人又问:“晨儿还说什么了?”
“说搞不好能考个状元。”景沅叹了口气,“说我比林大夫昔年的文章写得好。”
“林大夫?”韩夫人也叹了口气,“晨儿是有些坏心眼,话也不说全。”
景沅恨不得拍手叫好,果然还是明院长的师母看得明白,明院长就没有把话说全过。
向来是说半句,留无数句。
“当日程先生是很舍不得林大夫入仕的,林大夫秉性纯良,精于学问,却不善于琢磨人心,在官场过得不算顺利……”韩夫人摆弄着面前的茶具,给景沅添了一杯茶,“难道你阿姐没有跟你说吗?”
“阿姐没跟我说过林大夫的事。”景沅早看准了明思也是个守口如瓶的好苗子,何况没有非要告诉景沅的理由。
“思儿最近频繁下山,都是去的林府呀。”韩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些年朝中一片混乱,林大夫被折腾了多年,如今是病痛缠身,没有多少日子了。他家的孩子都在外地,若不是思儿常去看看,真是度日如年。”
景沅知道林家和明家交好,明院长得闲便会带着明思去林府,包括明思之前给景沅写的墓志,也是林大夫介绍的。书院里不少需要和朝廷打交道的事,明院长应该也是委托林大夫办的。
“世上的事不都是这样吗?得了一样便会记挂没得到的。比起做了先生,后悔没有做官,鲜有人做了官却后悔没有做先生的吧。晨儿劝你参加秋试也没错。”韩夫人站到了明院长那边,认为明院长做的毫无问题。
“我为什么一定会后悔呢?”景沅想,在书院的生活就是自己期盼的安心的生活,不该有什么不满意的才对,“老师就不曾后悔过吧。”
“晨儿是很早慧的,少有人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当初不知道跟相爷吵了多少架。相爷完全是被晨儿说服的。”韩夫人对明院长大逆不道的行为颇感欣慰,“你想要什么,该自己想办法才是。不过林大夫如何你也知道了,官场可不认你有多厉害的学识,林大夫的学识不输给晨儿的。官场实际上也是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想清楚。”
景沅没见到谢然便又回了书院,明思次日要上课,也匆匆回了书院。
景沅追上了走在廊下的明思,为先前的话跟明思道歉。明思早把那些胡话忘却了,沉重地讲着林大夫的事。
“我自忖读了不少书,但想法也俗气得很,觉得做臣子的,能上功臣录自然是无上荣耀,为之付出很值得。世伯却告诉我,人一辈子为自己真心愿意付出的去付出才值得,只是为了所谓的后世留名,完全不值得。”明思也许是想到了会留下名字但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萧允良,神情格外凄然,“史书又不关心你到底过得如何,寥寥数语,就概括一生了。”
景沅苦心思索能安慰明思的话,明思又道:“如世伯这般,就算现在陛下开恩准他上功臣录又如何?世伯最大的心愿只是想再见见筠哥哥。”
景沅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生前有没有什么心愿,总之不太可能是突然牵挂起了景沅。景沅听明思讲林大夫的遗愿,思索的全是自己的事。林大夫临终前最牵挂的只有家人,景沅想着自己最牵挂的人和事,猛然想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阿姐……”景沅打断了明思的轻声细语。
“嗯?”明思停住了脚步,腰间的玉佩也紧挨着衣裳,不再晃动。
景沅一把扯下了自己腰间的和明思这块别无二致的玉佩,“我是在生老师的气,因为老师骗了我。”
“老师说他为我做的都是老师对学生做的事,老师在骗我……”景沅眼睛里渗出了眼泪,“我再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