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不少酒几乎神志不清的萧允良按理说不能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景沅却只一眼就明白了从小见惯青年才俊的明思为什么栽在这里了。
萧允良醉得一塌糊涂也没说一个字,始终是出奇冷静的模样。
他的痛苦全藏在眼睛里,其他地方,景沅寻不着一丝失态。
萧允良身上有极度的骄傲,好坏全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根本不屑让旁人知晓。
这是景沅最熟悉的明院长,也是景沅最亲近的明思,同时也是景沅只见过一面的萧允良。
魏先生积极地介绍景沅也没让萧允良提起半点兴致。魏先生先沉不住气道:“阿沅日日能见到明妹妹,再怎么说你也能托他带些话给明妹妹吧。”
萧允良对景沅没任何兴趣,盯着酒杯道:“我有什么话,会自己跟思儿说,不需要任何人传话。”
萧允良倒是率先不给景沅半点面子,也不担心可能惹恼了景沅,景沅跑去说一堆坏话。虽然是亲兄弟,人家萧允仪倒是礼数周到,格外客气,没半点怠慢景沅。
景沅以为萧允良就算不是个如兄长那样的人,也不该是面前这个浑身是刺的人。
要不是先听了萧允仪一通好话,就萧允良这种脾气,景沅都想转身就走。
好在景沅有点应付刁钻人物的经验,自顾自坐了下来,讽刺道:“所以这一个多月,萧大人是没憋出半句话来跟阿姐说?”
萧允良果然被点着了,投向景沅的目光让景沅不寒而栗,景沅一个文弱书生被萧允良打一拳可不太受得了。
躺一个月也未可知。
不过萧允良伤没好,应当不至于上来就动手。
“我已经辞官了。”
萧允良反驳了最无关紧要的一个称呼。
景沅的惊讶全留在萧允仪面前了,现在也装不出惊讶,装模作样十分冷静地应道:“哦。”
魏先生则又难以沉住气,追问道:“你为何辞官?难道是为了明妹妹吗?你知不知道……”
“又没什么可稀罕的。”萧允良确实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我不想要那些,我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从来都是这样,老天爷只会塞给我一些没用的破东西。”
高官俸禄加上数一数二的家世,被说成是破东西,不愧是高门,眼高于顶,啥也看不上!
景沅找到了光明正大骂萧允良的理由,立刻站起身指着骂道:“好一个破东西!现在云淡风轻了,当初抛下阿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破东西!你功名利禄都有了,说不要就不要,阿姐有什么?阿姐想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了!”
“阿沅,你冷静些,不是喊你来骂人的,快坐下……”魏先生好声好气打着圆场,还拽着景沅的衣袖。
景沅只能暂时不理会魏先生的面子,甩开了魏先生,继续骂萧允良,“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指望你娘说服阿姐吗?阿姐不想嫁就是不想嫁,你们全家住在这里也没用!高门大户也没有逼人非得出嫁的道理!要不是你,求娶阿姐的人能从山上排到北原城去,你自己也清楚,凌城有几个姑娘比得上阿姐?再没有人比阿姐更温柔善良了,可因为你,阿姐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景沅还真没骂过人,一口气吼了几句,被迫停下顺了顺气,欲要再骂,萧允良已经没法强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景沅骂得昏头了,总之看着很不好。
别给骂得伤口复发了,又回去躺一个月。景沅很心虚,语气软了下来,“你不想见阿姐吗?”
萧允良顿时来了精神,狠狠盯着景沅道:“你把思儿喊出来。”
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模样,真的是萧允仪的亲弟弟吗?
景沅都被萧允仪说服了,见萧允良如此真是无故窝一肚子火。
这么个怪脾气能对明思多好?景沅信不信暂且不说,景沅反正理解了明院长不同意的理由。
“求你。”萧允良的声音听着十分硬气,不像在求人,很像在逼人。
罢了罢了,跟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都是为了明思,不然景沅不必跟这种刁钻人物费唇舌。
景沅硬着头皮把也不知道有没有清醒的萧允良带了出来,跟他商量是不是要装扮成小厮混进院长宅。
萧允良拒不配合,还口出狂言:“翻墙进去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世家公子!
翻人家院墙!
“这不好吧。”景沅不好装不懂礼数,由着萧允良胡来。
萧允良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不被人看见就是了。”
景沅眉头都要拧成结,担心萧允良直接就往明思那边去了,吓着明思不说,传出去还得坏了明思的名声,糟糕透顶,便警告道:“绝对不能自己往阿姐那儿去!”
“这点事我还是知晓的,我是见思儿,又不是要毁了思儿。”萧允良说到最后一句没了底气,声音低下去了不少,强调道,“放心,我有分寸。”
景沅勉强说服自己相信萧允良所谓的分寸,都翻人家院墙了,还说什么分寸,景沅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总之,不翻到女眷的住处就行吧。
景沅都得暗自取笑自己,一个将来要教学生的人,现在领着曾经是、说不定未来也是先生的人翻墙,这叫什么事?
月亮高高挂在上空,在这个伸手看得清十指的夜晚,景沅真不敢保证翻墙的萧允良能不被人瞧见。
“现下阿姐肯定睡下了,我也不方便过去喊阿姐,要不你明早再过来?”景沅对晚上带人翻墙仍然难以接受。
“无妨,我等着就是了。”萧允良倔得莫名其妙。
“那……”景沅不太想一个晚上都跟萧允良相处,过于不自在了。
“我自己找个角落等着。”萧允良给自己寻好了去处。
“没必要等一晚上……”景沅好心地劝道。
本就喝醉了,还等一晚上,明日哪有精神见明思?
“等敌人便是三天三夜也等过,等思儿要是只需要一晚上,也太容易了。”萧允良自嘲地笑了笑。
萧允良都这么说了,景沅顺势道:“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