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筝扶着陈幺幺坐在地上歇息,轻飘飘睨了狸妖一眼。
狸妖顿觉脑袋发懵,像是被针轻轻扎了眉心,不很痛,却让它迟滞片刻。
秦执借机一脚将狸妖的手踢开,然后浑身脱力朝地上摔去。
宣生及时搀扶住他。
秦执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有气无力道:“多谢……”
宣生只淡淡道:“道长辛苦了。”
“狸妖还没除掉,你们……小心……”秦执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宣生知他已听不见,但还是应道:“会小心的。”然后看向江怀筝。
江怀筝已经趁狸妖发懵的时候将它撂翻在地,脚踩在它方才抓向秦执的手上。
“你杀人的时候,用的都是这只爪子吧?”
狸妖试图挣扎,右手却被江怀筝狠狠碾了几下,痛呼出声。
“回答我呀。”
狸妖咬牙切齿道:“正是!”
话音刚落,江怀筝便蹲下身子,干脆利落地斩下那只手。
“啊啊啊啊————”
狸妖面目扭曲,发出凄厉惨叫。
“你!!”
江怀筝轻笑一声:“我怎么了?”
狸妖痛得直倒吸冷气,拼命调动体内妖力,却无能为力——它修炼上百年的磅礴妖力,竟然在江怀筝的控制下悄然消弭。
“你做了什么?!”
江怀筝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啊。”
狸妖恶狠狠地瞪着她,语气中却满是绝望:“果然,我就应该先杀了你!!”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江怀筝掐住它的脖子,让它动弹不得,手腕抬起,将那匕首悬在它眼前。
“我会把你的三魂七魄尽数捏碎……入轮回道,你想都别想。”
狸妖嘶吼道:“不——”
江怀筝没再给它说话的机会,手中匕首狠狠扎下,没入它眉心。
狸妖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满面惊恐,没了动静。
江怀筝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到陈幺幺身侧,将自己微微发抖的右手背在身后,不欲她和宣生看见。
“幺幺姐,你没事吧?”
陈幺幺用力摇着头:“没事……谢谢你,阿筝,方才我、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江怀筝递给她一块绢布,默了片刻:“……张岳的事,我都知道了。”
陈幺幺以绢掩面,声声泣泪:“我不该心存侥幸的……我早该知道,那不是他,他已经死了。为了让我逃走,他被那妖物割了喉咙,死得好惨……”
“幺幺姐……”江怀筝叹气,却只能无力地道,“节哀。”
“我们本来说好立冬那日告诉我娘,再择个吉日成婚的,谁知道如今……”陈幺幺拉住江怀筝的手,恳求道,“阿筝,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娘,好吗?我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不能再连累她为我操心……”
“幺幺姐,赵姨她一直盼着你能寻到心悦之人。你与张岳的事,赵姨隐约猜到了……”江怀筝劝道,“你若不想她为你操心,还是告诉她为好。”
陈幺幺愣住了,大颗眼泪自眼眶中滚落。
她转头看了看被绑在椅子上的张父张母的尸身,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好,我会原原本本告诉阿娘……伯父伯母的身后事,我也会安排妥当……”
“真的谢谢你了,阿筝。”
江怀筝看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模样,有些担心,伸手去扶。
陈幺幺勉强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她走到张岳母亲身旁,缓缓解下麻绳。
江怀筝把张父解开,看到他被砍断的右胳膊时,再次道了声歉。
“宣生。”她唤道,“你在此处守着,我去找钱叔他们,先将张岳下葬……”
陈幺幺蓦地看向她。
江怀筝知她意思,便道:“我和幺幺姐一起过去。”
“好。”宣生应道,然后取下秦执腰间一方锦囊交给她,“这里面装着张岳残缺的一魄。”
江怀筝接过,没再多言,带着陈幺幺去找钱良。
坟起,碑立。
残缺的一魄被江怀筝送入张岳棺内,他才得以完身归地府。
陈幺幺轻抚石碑,眼神中尽是留恋。
然而她与他已天人永别,从此再无法相见。
“其实狸妖没有附身于木傀儡时,他就是他。”江怀筝回忆着同张岳相处没多少的时辰,“他是真心挂念你的,幺幺姐,我看得出来。”
陈幺幺没有应声,在心里默默跟张岳道了别——
若有来生,我愿做你妻。
荆钗布裙,与你共枕眠。
*
深秋,寒意渐浓。
江怀筝看着陈幺幺日渐振作起来,心里也高兴。
“幺幺姐,又去河边洗衣裳啊?”她见陈幺幺端着木盆往巷子外走,便问道。
陈幺幺扭头朝她温婉一笑:“是呀,天冷了,该穿厚衣裳了。”
“对哦。”江怀筝一拍脑门,“幺幺姐,你什么时候得闲了,陪我去买几件新衣呗?”
“好——”陈幺幺拖着调子,笑盈盈道,“前些天我见着好几样新做好的成衣,阿筝穿上定是极好看的。”
“嘿嘿。”江怀筝也笑,“那说好了。”
陈幺幺点头:“嗯,说好了。”
江怀筝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巷子,转身又回柜台后坐着,翻看新买来的话本子。
手里这本是宣生随手给她挑的,她看了几段,属实无趣。
净是些酸秀才写的高门小姐倒贴穷苦书生的烂俗故事,任谁看了都要道句不般配。
偏巧她刚看的这段故事里头的小姐还为了一个没本事又臭脾气、动辄对她又打又骂的穷画师寻死觅活。
江怀筝“啪”地一下合上话本子,丢到柜台角。
“这都写的什么?!”她心头一股无名火,“哪家小姐能看上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