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所写,无非便是催着温衔青回到府上,却借口春节将至,阖家团圆之际莫要再赌气。
这番义正言辞,简直要给温衔青气笑了。
烛火照壁,连枝见状问道:“那小姐可要顺着夫人的意思,回府上过节?”
温衔青未答,却是将那信纸揉作一团,引了烛台的火星子直接给烧了。
“若是当真回去,便免不了一通刁难,若是不回,那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在我爹面前说三道四。”她冷笑一声,“沈慕荷是吃准了我不会回去,这般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占理。”
既如此,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温衔青坐上床榻,将一头披散的青丝草草束起,语气轻松道:“我们便在这里过节,连枝,过段日子你去镇上买些牛肉,除夕夜来做烧烤。”
兴许是因为解决了食肆存在的一大问题,此夜温衔青睡得格外安稳,晨起时被褥都安安分分没被踢开。
按照先前同楚淮序的约定,今日也是时候去演武场看看了,她记着这事,昨夜便已将一大桶银耳羹备好,开张时只需谢玄知温上一温,便可直接取出售卖了。
分明事情都已安排妥当,然而一直到了巳时,温衔青还未出发。
车夫等得急了眼,粗着嗓门喊道:“好了么?若是再不启程,给多少文钱也不等了!”
“来了来了。”温衔青知是拖不得了,匆匆系上腰封便跑了出门。
坐上马车时她还有些不情愿,磨蹭了半天也不过是没做好面对那小将军的心理准备。
只是逃避无用,她也不会纠结过久。
离梁州最近的校场在五里开外的苍胥山上,马车约莫二刻钟的车程,很快便能到。
此处山势不高,但胜在山顶平阔,可供一百将士平日练武之用,出发前听连枝说起,楚淮序原先是在大都郊外的校场练兵,近日才带着麾下众将转移到了梁州。
温衔青听罢曾暗自腹诽:“若是他不来梁州便好了。”
上山费了些气力,到时便见将士们正在日头下演武,长枪在一招一式间反射出银色寒光,挥出的劲风簌簌作响,好不威风。
楚淮序本在高台上督察,见到温衔青的身影便同李副将换了位置。
长风卷起猎猎衣袍,他来到温衔青面前,笑道:“可算把小老板盼来了,若是再等不到,在下便又要亲自上门请了。”
温衔青知这人戏瘾又犯了,但奇的是他这话出口,却让温衔青彻底抛下了先前醉酒的尴尬。
“将军沙场御敌还真是屈才了。”她神色无奈,“依我看戏台子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楚淮序闻言,无声笑了笑。
正巧练兵结束,众人散了去,李副将也得空下了台来,他像是同温衔青关系熟稔,笑得十分温和:“衔青,听将军说,你在梁州经营了一家食肆,改日我得闲,定也要去捧个场子。”
温衔青虽对面前这年轻将军没什么印象,但却被这人蹩脚的口音逗得一乐,她笑道:“何需改日,眼下我人就在这,将士们的午餐包了便是。”
都是为国捐躯、拼死杀敌的北顺儿郎,哪怕是李副将不提这事,温衔青也是打算下厨的。
她对着面前的铁锅思量了片刻,决定先下手做一道青椒酿肉。
猪肉的部位选择前夹肉,去皮后剁成末状开始调味。
青椒对半切开后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辛辣味,但这味道却并不难闻,适才拌好的肉馅被塞入压实,下入油锅后,锅底“滋滋”地冒着小泡。
青椒的香气在热油中被彻底激了出来,很快便弥漫到厨房的角角落落,让人食欲大开,收汁后,每一根青椒的表皮和内馅都吸足了浓稠酱料,轻轻一压便有汁水淌了出来。
温衔青拍了拍手,又一气呵成地做了红烧茄子和鲫鱼豆腐汤。
一荤一素一汤,营养搭配均衡!
校场将士共百人,做这些菜费了好些工夫,原本正午的开饭时间也延后许多。
新兵并不识得温衔青,只知今日饿得头晕眼花,便怨声道:“军中厨子是在做什么,平日里整日给我们吃些没滋没味的饭菜,如今竟是要直接断粮么?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打什么仗啊!”
在他身侧的老兵听了那人满腹怨言,掀了个白眼道:“旁的尚且认同,可你若要骂今日做伙食的厨子,老子便和你过不去!”
“怎么,”新兵起了好奇,调笑道,“这厨子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莫非是你心上人?”
话音刚落,那人的衣襟便被牢牢攥住,老兵咬了咬牙,举起右臂一字一顿威胁:“劝你小子别乱说话,否则小心脑袋。”
两人对峙间,温衔青总算是将这大锅菜端了出来。
她挽着袖,长发以一根木簪盘在脑后,将一张精致秀丽的面容完整露了出来。
新兵见状,讪讪同扭打在一块的老兵分开,吸了吸鼻道:“这小娘子……是挺好看的。”
“肤浅!”老兵冷嗤了声,便带着碗打菜去了。
队伍逐渐缩短,锅中的菜很快便见了底,温衔青松了口气,准备收工。
日光驱散了冬日的寒,将士们围坐在一块,本就饿得发慌,如今碗中的菜色香俱全,更是激得空空如也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青椒外皮被煎得软烂,酱汁和青椒的香气碰撞融合,轻轻一咬便在口中化开,而肉馅经过腌制,充分入味,不断刺激着味蕾。
先前那新兵惊道:“自我从军以来,何曾有过这般美味的伙食!”
他看了看身侧的老兵,挪挪身子凑上去,小声道:“适才看你不是识得这小娘子么?不若你同她说说,日后便留在军中当个厨娘,如何?”
“滚犊子!”老兵正扒拉着饭菜,吃得那叫个狼吞虎咽,闻言一肘子便顶了过去,“要说你自个说,我可不丢这脸。”
他这肘击只用了三成力,本该是军中常有的小打小闹,却见那人捂着被打到的胸口,神情痛苦,嗷嗷叫唤:“夭寿啦!我胸骨折啦!”
老兵:“他认真的么?”
军医:“当真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