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中,温衔青掩着口鼻,极力去探寻连枝的身影。
烟雾太大,尽管有湿帕作挡,还是难免呛上好几口,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眼角被逼出的泪。
好在食肆并不算大,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她弓着身子,很快便走了通,又在靠近后厨的角落里寻到了连枝蜷缩成团的身影。
火着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连枝却似还有些意识,她竭力掀起眼睑,在满屋浓烟中虚弱唤了声:“小姐……”
见状,温衔青心下窃喜了一刻,可眼下还算不上劫后余生,她镇定下来,快速道:“我扶你起来,火扑不灭,要快些走。”
谢玄知在外头候着,她只需将人送到他手里,应当花不了多少工夫。
相搀着跌跌撞撞,细碎的天光穿透重重灰烟,终于映入了温衔青眼底。
快了!便快到了!
临到门口,她狠狠咬了咬牙,用上最大的气力,将连枝先推出了门外。
然而温衔青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只听头顶传来“咔嚓”一声,一根横梁从中间断裂,直坠下来时还带着熊熊燃烧的数个火苗。
糟了——真是倒霉到家。
火光逼近时,她调动全身,飞速向另一侧闪去。
可虽勉强躲过了横梁压顶,右臂却被焰火灼烧到了。
如蚁虫噬咬的痛感自那一处肌肤传遍全身,雪白的皓腕当即红肿一片,几个口子往外渗着殷红的血。
“嘶……”温衔青蹙着眉,倒吸了口气,眼前忽而明明灭灭,连脚下的路都看不真切。
正此时,有人牵住了她的左手,低声道:“阿青,忍着些。”
温衔青只轻勾指尖当作回应,那双手温暖有力,分明只是松松握着,她却觉得方才还痛得厉害的伤口缓了不少。
楚淮序带了一众消火兵,这会儿正在外头扑火,叫那火势压了下去。
“回梁州。”楚淮序将温衔青打横抱起,看着连枝和谢玄知,冷声道,“你们随意。”
*
“烧伤的程度不算重。”大夫边收拾着药匣边开口道,“记得及时换药,旁的倒是没什么大事了。”
楚淮序虚虚拢了下温衔青的左手,站起身道:“有劳大夫了。”
“温姐姐,你吓坏我了。”许忱音凑到床边,假意怨道,“今日课业都没做便赶来了,回宫免不了被那讨人厌的少傅一顿骂。”
温衔青苍白着面色轻笑道:“平日倒是不见勤快,这会儿怎么就想起课业了?”
“好啊温姐姐,你还打趣我。”许忱音扮了个鬼脸,又看了看楚淮序,偷偷使了个眼色,“不打扰你们啦,音儿才不要被秀一脸呢。”
温衔青:“……”
许忱音走时,顺道还“贴心地”把连枝和谢玄知也拦出了门外,这会儿屋里只剩下楚淮序和温衔青两人。
大夫用纱布在伤处细细缠了好几圈,已看不见伤口的狰狞,可这小将军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
温衔青几乎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这人总把最好说话的一面留给她,而锋芒永远指向外人。
不争不吵,甚至不说话……
温衔青覆下长睫,无意识地捻了捻指腹。
怕是气得狠了。
“阿青。”楚淮序终究败下阵来,他一叹气,面上的霜雪立刻融化成了春水,“你冲进去时,可有半刻想到过我?”
想到了的……
温衔青张了张口,她想说,她想到了的。
可楚淮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逼问道:“若是丢了性命,你可是想让我独活?”
“我们还未成亲,阿青,你不能这般狠心。”
“不是的。”温衔青伸出手攥住了那人垂落在床畔的衣袖,垂着首措辞,“我没有那般想,只是这次确实情况紧急,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她打量着面前这人的神色,轻声道:“别生气了,好么?”
楚淮序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温衔青可以清楚看到那人浓密的长睫,以及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他的呼吸温热而急促,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最终,楚淮序还是偏开了视线,只低低道:“下不为例。”
*
食肆被烧毁,便要着手置办新的房源。
如今积蓄还算丰厚,温衔青思忖后,决定不再在芸山镇开店。
恰巧这日,宋汀晚来探望她,并笑道:“这好办,我把迎春颜坊的分店腾出来给你,就开在大都,只是稍微偏些。”
温衔青微眯双眼,悄悄笑说:“不用花钱?”
“瞧你这样。”宋汀晚也是一笑,“我还懒收你这钱呢,倒不如讨得你来大都,与我作陪。”
将店开在大都,是再好不过的了,本身无谱食肆便与迎春颜坊长期合作,可芸山镇毕竟偏远,因着两地的脚程,流失了不少顾客,如今换了大都,基本便将这问题解决了。
宋汀晚办事很是快,几日便将那店收拾了出来,待到温衔青伤势痊愈时,便算是正式开业。
比起无谱食肆在芸山镇第一次开业时,这一次,阵仗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宋汀晚操持着,买来的炮竹可以堪堪堆成一座小山。
温衔青不由得汗颜,小声商量:“也不必买这么多吧,太破费了……”
宋汀晚却一挥衣袖,对此满不在乎:“无谱食肆现在是我迎春颜坊在罩着,若是不大办一场,岂不是叫旁人小看了我们?”
温衔青说不动,索性便看着那人掏出了一堆白花花的银两,看得她肉疼。
事实上哪需要白白花这钱,无谱食肆今非昔比,店门口的牌匾一换,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一众人。
“这可是从前开在芸山镇的那家无谱食肆?”
“是了,前段日子那处走了水,大抵这会儿是重开了一家店。”
一人兴奋道:“走走走,去试试。”
……
许忱音这会儿也来了店中,还带了一车处理过的牛肉。
温衔青想起前阵子这丫头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