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金秋时,温衔青种在小院中的桂花树也到了开花的时候,满庭清香中,她摘了些头簇的下来,准备过几日做些桂花糕。
而美食节筹办了也有数日,今日正是开市的时候,这场选址在大都的美食宴会,自年初便备受关注。
“连枝,摊位可都摆好了?”温衔青拭了拭额上的薄汗,道,“入夜便要开市,没有多少时间了。”
连枝应道:“我适才去转了一圈,但凡是在名单上的,都差不多摆出去了,照此速,天暗前必能万事俱备。”
温衔青正欲点头,却听闻身后的不远处传来“噼里啪啦”一声巨响,寻声望去时,只见着数个陶罐子接二连三地摔下小摊,碎了个彻底。
“梁大娘,您可当心啊,”一旁的摊主忙上前接住快要从台面滑落的铁锅,无奈道,“这么重的锅,怎么也不叫人帮衬着些?”
“还是我来吧。”温衔青避开地上的碎片,将锅摆上灶台。
看这桌上的肉馅与面团,这位梁大娘大抵是准备卖生煎包。
“啊……啊。”梁大娘摆弄着手,口中却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哑喊声。
她年过半百,额角鬓发已白,眉眼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
只是这嗓音……
温衔青微讶,便听得那适才出手帮扶的摊主道:“小老板莫要见怪,梁大娘她搬来远山镇时便哑了嗓子,膝下也只有一女相依为命。”
“不过近月来,家中便只剩大娘一人了。”摊主顿了顿又道,“她那女儿生得俊,被选入宫去,很难再回乡。”
倒是个可怜人。
温衔青轻叹口气,今夜闭市恐到子时,还是让她老人家早些回家为好。
“大娘,这生煎包我替您卖可好?”她将声音放得轻缓,“挣得的银两明日我会来送,现下不若先回家休息吧。”
“是啊是啊。”摊主闻言,也在旁应和,“天色暗了,夜路也难走,还是趁日落前,赶紧回去为好。”
原以为还要再劝上几句,没想到仅是片刻,梁大娘便妥协地点了头。
远山镇路途并不算远,若论温衔青的脚程,只需一刻钟便能走到,可照顾到梁大娘的身子,她还是唤连枝于附近租了辆马车来。
一盏茶后,大都中心街的繁华逐渐远去,远山镇隐在喧嚣外,望尽小桥流水。
桂花暗香浮动,温衔青搀了梁大娘下车,两人很快到了住所。
“大娘,改明日我再来看您。”
“啊……”梁大娘却伸手牵住温衔青的衣袖,又是急切得喊了两声。
便是温衔青停下步子的工夫,梁大娘便从厨房中取了一袋子果蔬,硬是要叫她收下。
温衔青推辞不过,便只能寻思如何将生煎包卖得更好些,给梁大娘补贴家用。
*
驱车回到市集上,天色已然擦黑,临近开市,长街上人头窜动,几乎摩肩接踵。
热气蒸腾,肉香飘香十里,叫人垂涎三尺。
“小老板,你这是卖的什么?”
“生煎包。”温衔青轻笑,又补了句,“不过是改良过的,加料不加价,五文一个,包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梁大娘原本的肉馅是将猪肉剁碎后腌制,再加以芹菜搅拌混合,除此外再无旁的佐料。
而温衔青在此基础上,还添入了新鲜的虾仁和嫩滑的肥牛片,她指尖牵拉揉捏出花边,很快便将这饱满的馅料完全包裹在发好的面中。
“好手艺。”摊前那人赞道,“给我包上五个。”
“客官稍等。”
热油滋滋作响,激出十足的香气,一锅生煎包很快被煎出金黄的底面,这种焦面口感稍硬,却焦香酥脆,是生煎包的精华所在。
忽而有人大着嗓门道了句:“这也太香了!快给我来十个!”
温衔青的动作微微一滞,抬眼看去,便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燕于苍。
“将军真是贪嘴,怎么每次有吃的地方,都少不了您呢?”她趁着无人,顺着心意调侃了一句。
“冤枉啊嫂子!”燕于苍故意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这次全怪你家的那位黑心将军,自己不得空,便强迫我跑腿,还说若我拒绝,就要断了我一天的口粮!”
温衔青不由得失笑,这倒还真像楚小将军的作风。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说淮序的不是,就不怕我护短啊。”她递了十个生煎过去,“苦力不让你白做,这包子便当做酬劳,拿去吃吧。”
燕于苍立马狗腿道:“还是嫂子好。”
他说罢,才想起从袖中取出楚淮序交代的物什。
此物用纸层层包起,看不清轮廓,像是怕磕了碰了。
“神神秘秘的,”燕于苍看了眼,便摆手道,“我可不感兴趣,走了啊。”
夜色下,温衔青轻拆开掌心不算大的包裹,一个泥人稳稳地躺在里头。
还附带一张小将军亲笔的纸条:随身带,到哪我都陪着。
“好丑……”她低声喃喃,分明是嫌弃的语气,可唇角却忍不住微弯。
小将军惯常执枪的手显然不擅长捏泥人,这五官雕得笨拙,只能从泥人的穿着上勉强辨出楚淮序的模样来。
不过……她很喜欢。
*
月影重重。
燕于苍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轻踏屋檐,落地无声。
推门时,楚淮序坐于灯火下,他披着长发,垂眸问了句:“送到了么?”
“没送到我哪敢回来啊?”燕于苍憋屈道,“粗人一个,若是被断了口粮,还不若要了我的命。”
“放心,饿不着你。”楚淮序看了他眼,摊开右手,淡声道,“拿来。”
“什么?”燕于苍瞪大双眼,下意识护住怀中的油纸包。
“阿青做的吃食。”楚淮序催了声,“我今日没用晚膳,饿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刻钟,燕于苍怔愣地看着自己到手的美食被端上了楚淮序的桌上,生煎包尚还温热,薄如蝉翼的外皮被筷箸一戳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