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影的目光太凶,小道士被她盯得害怕,下意识偏过脸,望着对面的黑曜石墙。
哐。
江岚影将木牌倒扣在榻间,一把抓住小道士的头发,扯着他转回脸。
“你胆敢暗害本座?!”
她如今质问的不是小道士,是这副壳子里的摇光。
小道士被吓惨了。
他本来就怕江岚影,她可是凶名盖世的大魔头。
如今大魔头惯擅杀人的手正紧紧扯着他的发,扯得他发疼;他觉得自己但凡说错一个字,都要被徒手掀了天灵盖。
大魔头江岚影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确信。
于是小道士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崩溃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没一会儿就哭湿了江岚影的袖口。
他这么一哭,把江岚影也给哭懵了:
神仙分神下界,是不会保有做神仙时的记忆的,江岚影清楚。
但她看到那两枚观音莲印记时,还是恍惚了一瞬。她在想,这小道士会不会是个意外。
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是摇光,甚至还保留了做神仙时的力量和功法,不然虚影摇光的印是怎么跑到他身上来的?
然而不过须臾,她就在小道士格外可怜的啜泣声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摇光不会这么哭。
摇光也不会这么弱鸡。
于是江岚影松开手,心烦地扫了小道士一眼:“别哭了。”
小道士哭得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说别哭了。”
江岚影被他吵得耳根疼。
她连说两遍都无济于事,最终抱着手叹了口气——
“是本座不好。”
堂堂魔尊硬邦邦地向榻上的小玩意儿道歉,“本座抓疼你了。”
小道士一下子就没动静了。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岚影,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他没听错吧,大魔头对他说“是本座不好”?
江岚影说这话时并没有走心,她只是不择手段地想让小道士安静下来,她还要审他一些事。
“这个。”
江岚影点着自己掌心的观音莲印,“是仙家术法。你修行时,可有涉猎?”
小道士看看江岚影的掌心,又看看她的脸,茫然眨眼。
江岚影:……
算了。
是她草率了。
这小道士虽是摇光的分神,但如今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能懂得天界的咒印?
小道士可能是觉得自己总也不说话,怪不尊重人的。所以他思忖片刻,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我虽然不懂此印,但也觉得阁下不必多虑。仙家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
江岚影:……
行。
知道你不懂了。
她沉默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这一次,她没再布锁仙阵。
小道士觉得她一定是忘了。
.
殿门一开,老熊颤颤巍巍地向这方行礼:“尊主。”
江岚影往对岸扫了一眼,站定:“裴临还在城外?”
“是,尊主。裴临大人要属下向您问声平安。”
老熊稍稍抬眼,目光从江岚影的靴尖,移动到她的膝头,“大人说,废墟里的事有些棘手,但并不难办;他会尽快回城,亲口同尊主一一禀报。”
“嗯。”
江岚影垂了垂眼睑,抬靴正要走,就听老熊又磕巴出一句:“尊、尊主,还有一事。”
江岚影用脸甩给他一个:讲。
“尊主息怒。”
老熊跪下了,“尊主巡视废墟的这几日,毒牙的势力再度抬头。如今您身负邪毒,城中也是多事之秋,这伙人始终贼心不死,恐怕……”
江岚影转过眼:
毒牙是她揍服的魔修中,最不服的一个。
他刚入金犀城时,还没安分两天,就叫嚣着说江岚影胜之不武。当初不爽他的魔修,有些被他宰了,有些被他暗中炼成了听话的傀儡。
渐渐地,他在金犀城中养出了自己的势力,从此日日夜夜窥伺着魔尊之位。
江岚影想到这,忽从靴底窜出一片炽烈业火。业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烧得滔天。
老熊一屁股歪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几步,两颊被烤得滚烫。
惊惧之中,他看到业火渐消,火星与灰烬一道,扑簌簌地下落。
火光中的江岚影没什么异样,不过是——
换掉了战损的那套绛衣。
“本座知道了。”
她掸了掸肩头的飞灰,“小事。”
.
眨眼的工夫,江岚影就出现在了毒牙的院门外。
院里果然嚷嚷得热火朝天:
“毒牙老大说得对,那毒绝非善类。当时在阵前,姓江的一中招脸色就变了。后来我们去给她送人,我亲眼看见她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门外的江岚影挑起一边眉毛:?
你说谁?
“你们不知道,姓江的前几日在战场废墟里还碰上了大事,叫人卸了胳膊砍了腿,虽然当事人都说她是好生生自己走出来的,但我觉着,那不过是维护她脸面的托辞罢了。”
门外的江岚影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看完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来看。
“哈哈哈哈哈不过是强弩之末——强弩之末!!!”
门外的“强弩之末”抬起脚,用靴尖踢了两下门。
笃笃。
“谁?”
门里问。
江岚影收回脚,没作声。
“他妈的。”
门里啐了一口,“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碎——”
脚步声渐近,门扉被拉开。
不算明亮的缝隙里,他们的魔尊缓缓抬眼。
开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