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之后,库洛洛的视觉恢复正常了,已经能清晰看见照进舱内的月光了。刺鼻的气味消失了,血迹也不见了,舱内干净得像是等待起飞前的状态。
干干净净,却也空空荡荡。
库洛洛环顾四周,她并不在这里。舱壁上,荧光颜料发出淡淡的光芒,那些光芒组成了一句话:飞艇外面有机器人。
机器人,库洛洛想起了她对小滴说的那种机器人。在各方面的技能都可以完胜人类的机器人,除了情感。
库洛洛盯着那排字看了很久,久得都快有点不认识那几个字是什么字了,还没移开目光。一个保留着机器人外型的机器人进到舱内,娴熟地给他做量体温、测血压、换药等一系列护理。那熟练程度,的确比得上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
库洛洛看了看机器人银色的外壳,问:“她去哪了?”
“未寻有事去办,我是小Z,现在由我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要听她之前吹的曲子。”
“我搭载了听歌识曲的功能,请您哼唱一段旋律,现在就为您识别。”
库洛洛回想了一下,试着哼了一段。
“已经识别该曲,现在为您播放《阿芝谣》,是否要开启单曲循环模式?”
“开吧。”
之前反复循环的旋律再次响起,许久之后,库洛洛问:“里面类似笛子的乐器是什么。”
“是克西举尔,管乐,特殊木质的一种笛子,演奏时需要用嘴咬着……”
机器人小Z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相关的信息,库洛洛打断它:“停下吧,我不需要了。”
小Z立刻停止,向库洛洛行了个礼后,就到舱门外去了。
舱内恢复宁静,月光悄无声息撒进来。库洛洛盯着那几个字,思绪又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过来。库洛洛应声望去,未寻出现在舱门外。她手里拿着些花,走到舱门处,就又在舱门处坐下了。
库洛洛盯着那些花,看了好一会儿,问:“你去是为了这些花?”
“不是,是送这些花的人。”
“那人怎么了?”
“被当做女巫抓起来,要被直播烧死。”
“烧女巫?这个时代?”
“把她抓起来的人认定她是女巫,用诅咒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库洛洛思考了一会儿,问:“是Cambia的总统?那里的总统好像声称自己能治疗AIDS,还非常讨厌当地非常盛行的巫术,还很爱直播。”
“嗯。”
“那个总统和卡金国王似乎关系不错。”
“嗯。”
“他之前也在‘黑鲸号’上,怎么这么快就回国了?‘黑鲸号’出问题了?”
蜘蛛们被强行从“黑鲸号”转移走的时候,“黑鲸号”还没发生什么大事故。离开贪婪之岛后,库洛洛忙着向登托拉家族的人寻仇,根本没心思关心什么新闻。因此,尽管卡金新闻铺天盖地、席卷全世界,他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未寻把“黑鲸号”和卡金的情况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后,库洛洛沉默片刻,问:“你是听说‘黑鲸号’的事故后,才去找我们的?”
“嗯。”
“抱歉,让你承担了不该由你承担的负担。”
未寻不说话。
“这次的事,责任在我这个团长身上。”
“团长,是负责踩刹车的人。我在该踩刹车的时候,踩了油门,不该。”
“阿侠和库哔的事,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该让他们去接近未必死得透彻的西索,更不该不自己去确认西索的死活。明明有死后之念的存在,还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漫画里总说反派死于话多和不补刀,我现在才认识到,补刀的确很有必要。”
“要是信长还在的话,一定会质问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可惜,就算我这个团长做得再失职,也没有团员会来质问我了。”
“没有了蜘蛛腿,蜘蛛就不再是蜘蛛了。”
……
库洛洛说了一大堆话,这些不能向团员、向别人说的话,他终于找到机会能倾吐出来。听他说话的人,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不会打断他的话,不会用令人厌恶的语气来质询他,也不会打着冠冕堂皇的道德宣言来批判他,更不会用自以为是的正确价值观来劝导他改邪归正。
他需要的是听众,不是来向他进行价值输出的人,他不需要谁对他说教。
自顾自说了好久,坐在舱门处的人轻轻走进来,把已经见底的瓶子换掉。库洛洛朝她看去,口罩遮住了她的面孔,她的眼睛是闭起来的。她说不看,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暗淡的光线照在她浓润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阴影不时抖动,如停在暗处的蝴蝶,偶尔扇动着翅膀。几缕轻盈的发丝自库洛洛头顶飘过,显出一闪而逝的暗淡光华。
换好液体后,她又坐回原处。
库洛洛沉默片刻,问:“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需要我说什么吗?评价蜘蛛的所作所为?”
“……”
“我是这样想的。要做什么,自己决定。由此而来的结果,也没人能代替自己承担。别人想要怎么评价,那是他们的事。给再多建议,谁也不能替谁过、替谁面对自己该面对的。自己想要怎么评价自己,也是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代劳。对您来说,比起我的评价,您怎么评价自己、评价蜘蛛,更重要。”
“你觉不觉得自己很理性?”
“嗯。”
“理性到了一种对自己很残忍的程度。”
“基于客观现实得出的结论,说不上残不残忍吧。”
“你不想玛琪活着?”
“她想不想继续下去,比我怎么想更重要。”
“看,这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定要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别人的意志上,什么事都‘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即便琪小姐不愿意,也要满足自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