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并且,为了让对方放心地终止念叨,她还是主动开口,对祝余叔准备的一切表达了感谢。
“我呢,确实就喜欢那种想爱就爱、能够与人相互依存,又能独行其道的话本人物。”
怀梦若有所指地说完,又礼貌地表示,像方才那两种类型的话本,自己以后闲暇之时,也照样还会看的。
“你呀!”祝余叔看着怀梦克己复礼的样子很是无奈。
在他印象中,怀梦打小看着就温软可人,其实,却是个内心强大到不行、清醒理智到可怕的执拗女子。
但是呢,又一直老爱看这些,满纸空想的人间话本。
她常常被话本中的一些微末小事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是呢,又好像从未因任何现实的苦难而哭过。
祝余叔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感叹了一句:“唉,好难看透的一个人啊!”
怀梦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确实比较难看透。
几万年的经历早已让她明白,自诩纯善的天庭圣人那套,放在她这种草芥之人身上,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为了活下去,她便自当拥有野草的那种“随时顺应时势、随处皆能成活”的适应之力。
如此一来,她在大家眼中自然也就多变些,不过,她肯定是有自己独特性情的。
*
“算啦,不讲这些大道理了。”
怀梦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一般,郑重又略带忐忑地问道:“这几年……他回来过吗?”
祝余叔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先前一张嘴就能叭叭不停的他,像是突然不能言语了一样。
怀梦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先前评点话本时的那道精气神,好像突然就泄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最后,祝余叔提出去人间找找乐子,重温一下此前叔侄俩最爱的“逛吃听戏”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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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听到这个提议时,怀梦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抗拒的,但她转念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任务。
若想找回博引并查清天劫失败的原因,那么第一步,还是得先回人间一趟。
所以最终,她同意了叔叔的建议。
临行前,她也终于从服常树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衣物中,选定一件藕粉色的新衣衫,换掉了身上原本那件夜黑色的旧衣袍。
接着,二人在出口处,向着那尊看不出性别的无脸石像略微躬身,自然又恭敬地行了个拱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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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眨眼间,叔侄二人便站到了车水马龙的人间集镇上。
可是,兴冲冲跑来人间“找乐子”的二人,却被眼前的状况搞得面面相觑③。
向来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戏楼,此刻却大门紧闭、一片死寂;原本可以听人说书的茶肆,也变成了只能单纯吃茶的地方。
不仅如此,所有其他还在正常营业的店铺,也都全是一副大门半闭的样子。
还有街上的行人,个个都是白衣白冠,目之所及,竟找不出一件艳丽衣衫。
所谓入乡随俗,为了别太引人注目,叔侄二人互看一眼后,都默默给自己身上的衣物施了个障眼法。
之后,他们才向路人进行了一番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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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处的人间帝王,准确来说,是早已禅位多年的太上王帝,在三天前驾崩了。
听说驾崩的这位先帝爷,不仅严禁用任何活人为其殉葬,还下令,不准为他修建王陵。
自古以来,列国帝王都要用大量妃嫔、太监和劳工等活人殉葬,此等风气下,这位先帝爷的要求,倒显得极为罕见。
加之其在位时也是一位明君,百姓们十分感念他的恩德,所以,大家便自发组织,停止了丧葬期间的一切喜乐之事。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时,怀梦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冒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奇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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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俩正欲换个地界的国家,继续他们的“逛吃听戏”计划,却被现成的路人闲聊“讲戏声”绊住了脚步。
“唉,听说这里的先帝爷生前,不仅面容俊美,还一生只娶了先帝后一个女人,竟是个深情帝王呢!”
一队异域风格打扮的商人,一边坐在茶棚下吃茶歇脚,一边小声议论。
“难怪!听说还留下遗诏,除了先帝后留下的一支发钗,其余不要任何陪葬品。”
“嘿,这可算件稀罕事儿了!行商这些年,列国趣闻听过不少,这样的帝王倒还是头回见。”
那队异域商人七嘴八舌地聊着,怀梦也在旁边“偷听”得有些入迷。
她忍不住在内心猜测:“这先帝后得是个何种女子,才能让一位如此非凡的国君,一生都只钟情她一人呢?”
“我对这位先帝后更为好奇些,她得美成何等模样啊?”商队中的一个大眼小男孩,看似一脸天真,却居然恰好问出了怀梦的疑惑。
最先开始闲聊的那位胡子男卖了个关子:“听说这帝后啊,其实相貌平平。”
“那便定是品性极佳了!”小男孩叹道。
“嗯……品性嘛,民间传闻啊,据说是当年伺候的宫人传出的消息,这先王对先帝后的评价,好像说这先帝后……有些胆小,而且还不是某种固定的样子,大概是这个意思。”
怀梦越听越玄乎,心想:“这位先帝后,莫不是妖怪吧?”
“啊?那这先帝后不会是妖怪吧?”
先前那位小男孩,竟又问出了怀梦的心中所想。
可他因为太过惊讶而嗓门过大,街上的百姓们突然满脸敌意,看向了商队众人。
商队众人满脸的尴尬和惊慌,似乎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是先帝后吗?”一声女娃的问询声,突然传入了众人耳中。
伴随着这道问询,正在偷偷听闲戏且听得正起劲的怀梦忽然发现:四周包括旁边那伙商队的所有行人,竟都齐刷刷地,转而望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