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蒂妮丝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哥哥一个姐姐。
虽然他们的长相姓名职业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通点——
“经常不在家”
或许正因如此,身为家主的父亲大人才会这么重视能集齐所有家人的家庭活动。
而他们经常不在家的理由当然很明显了,所以,面对此时居然在家,甚至好像特地来找她的哥哥,尤蒂妮丝才会这么惊讶。
哥哥德莫特来的时候,尤蒂妮丝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今天的战利品,于是他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那四五个盒子。
尤蒂妮丝本以为他扫过一眼便算,不想,他的视线竟是一直黏在上面,最后皱着眉说出来一句:
“出门买东西了?”
尤蒂妮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她以前像是抢劫一样出去扫荡赃物的时候他一声不吭,今天只是买了这么点东西……就有意见了?
尤蒂妮丝没有办法不去认为,德莫特是在为那天她在餐厅的所作所为而怪罪她。
心情一瞬变得有点灰沉,刚想说上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句:
“就……这么点?”
“啊?”
尤蒂妮丝愣愣地和德莫特对上视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脸难以置信,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我的妹妹是不是生病了”的神情。
德莫特:“……是零花钱不够了吗?”
尤蒂妮丝:“倒也不是。”
“……那为什么只买了这么点东西?”
“没有什么想买的。”
德莫特瞪大眼睛。
同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会有问题,唯独从尤蒂妮丝口中道出时,听起来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就跟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是同一个意思。
像是想到了什么德莫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支票,低头在上面刷刷签下名字。
“……下一个男人会更好的。”
“去多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看到被递到跟前的大额支票,尤蒂妮丝好像突然明白了德莫特来找她的用意。
她那天在餐厅里说过的话德莫特肯定全听进去了,而且也确实意识到家人之间是不能那样的,他对她感到了歉意,所以想要弥补她。
尽管尤蒂妮丝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很想说:
“哥哥,虽然我喜欢钱和支票,但是如果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时候,人果然还是应该要主动道歉。”
“毕竟支票上面没有印着对不起这几个字。”
——可她最终没有这么说出来。
毕竟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哥哥而言,能在繁忙的工作日特地来找她,当下还梗着脖子递上支票,传达出愧疚的意思已经很好了,让他直接道歉,或许是比攻克一项课题还要困难的事情吧。
尤蒂妮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点失望地接过了支票。
而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黯淡的神情,本应该离去了的哥哥并没有马上走,他轻咳了一声,在无数的纠结和痛苦之中,在尤蒂妮丝纳闷的目光之下,终于开口了。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被人用枪抵住太阳穴时的那么艰难。
“慈善拍卖晚宴上的男伴决定了吗?”
“没有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尤蒂妮丝:“……?”
……
直到和德莫特一起坐在前往慈善拍卖晚宴的马车上时,尤蒂妮丝依然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哥哥,德莫特,平常和家人同事们的交流没有什么问题,但只要一面对陌生人,他就会表现出非常强烈的社交恐惧症。
如果把哥哥放进社交场合里,只需要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再把他拎出来时,他会像是围着首都跑了一百圈的那么疲惫,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能直接举办葬礼,让当晚到场的来宾可以一次性参加两场聚会。
然而,此时此刻,他正准备和她一起出席慈善拍卖晚宴。
尤蒂妮丝正襟危坐地警告他:
“哥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们现在要去参加的是晚宴,听清楚了,是——晚宴。跟各种仪式典礼不一样,是需要社交的。”
尤蒂妮丝看到当她说到“需要社交”的时候,德莫特的身体猛地一震,接着有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流下。
“……我知道。”
德莫特举步维艰的样子让尤蒂妮丝觉得自己正在逼人去死。
她哭笑不得之余又有点无法理解。
“我让车夫停车吧。还不算太远,哥哥您可以走回家吗?”
尤蒂妮丝能感觉到德莫特已经很想点头了,然而,他张嘴说出的话却是:
“……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
尤蒂妮丝哑然。
最终她不由按着头向他问道:
“我可以知道您这么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吗?是晚宴上有您一定要见到的人吗?还是哥哥看中了哪个拍品?如果是拍卖的事情,我想我可以代劳的。”
而便是在尤蒂妮丝的话音落下之后,德莫特因常年蜗居在研究室不见阳光而皙白的脸庞上,透出了淡淡的红色,他梗着脖子将脸转向一侧,声音小了八分贝。
“……你分手的消息或许已经传遍社交界了。分手后第一次在社交界露面,假如身边没有男伴的话,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议论你。”
“在困难的时候互相支撑扶持,这是我作为你的家人,应该为你做到的事情。”
尤蒂妮丝愕然。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竟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对于家人们而言无关痛痒,毕竟她是家中最没有出息的孩子,完全不是他们期待中的样子,就算那一日在餐厅对他们敞开了心扉,她觉得那能改变的东西也一定很有限。
所以,当此时此刻,意识到每每一听到晚宴舞会便如临大敌,逃得比谁都快的哥哥……居然是为了她,才会坚持出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