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前来传话,说被关押在牢狱中的卫呈言递了话想见陛下一面,是否传唤?
“陛下?”鹤灵渊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去。
那侍卫急忙跪在了地上,嗓音发颤:“就是……就是您。”
“噢,带过来吧。”鹤灵渊笑了笑,居然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
他心情颇好,见一面也无妨。
之前由于卫敛的密谋泄露,导致卫家覆灭,卫呈言也被压入大牢等待处死。
后面朝中接二连三生事,皇帝便无暇顾及,倒把人给留到了现在。
这让鹤灵渊几乎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
如此漂亮的朝阳,合该邀他过来同享。
毕竟……他们可是多年同窗好友。
镣铐声响彻在宫道里,卫呈言身上的白色囚衣倒整洁干净,想来是有人给他换了衣服又梳理了头发才带过来觐见鹤灵渊的。
隔着迷蒙晨光,他看见了那站在高台上的男子。
依旧玉面朗容,俊美的五官被锐气侵染,不似当年读书时的少年公子了,他愈发沉稳,那些锋芒和野心都被牢牢收拢,未曾泄出半分。
一身玄色锦袍将其人衬得格外挺拔,三指宽的腰带束得并不算紧,透过衣襟便能瞥见内里的软甲,卫呈言的手指动了动,把袖间的东西藏得更深了些。
在卫呈言打量鹤灵渊时,鹤灵渊也在盯着逐渐靠近的他。
两人目光相撞,皆冷如寒霜。
卫呈言率先移开视线,他知道自己是败者。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卫兄……好久不见。”鹤灵渊唇角含笑,神色坦然地同他寒暄。
隔着两步台阶,侍卫就遏制住了卫呈言继续前进的脚步。
“是啊,好像真的有很久我们都没有再见过了。”卫呈言跟着他笑,还是那种熟悉又虚伪的笑容。
鹤灵渊阖了阖眸子,继而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卫呈言反问:“无事便不能寻你吗?之前我还告知了你关于姑姑的事情,按理说我不仅是你的挚友,更是你的亲表兄啊。”
鹤灵渊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容上满是讽意,他迈步往下走了两步,与卫呈言更近了一些,“卫呈言,你该心知肚明,我们之间早就没了丝毫情谊!几年的同窗又如何,是表兄弟又怎样?都不耽误我想杀你的心思。”
卫呈言沉默一瞬,才缓声问道:“我祖父……他是你杀的吗?”
他抬起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鹤灵渊。
那日大理寺的人来逮捕他时,他就知道是事情败露了。
原本以为能在牢狱中见卫敛最后一面,可狱卒却说,派往伏源寺的人只带回了卫敛的尸首,他死在了圣旨宣完的那一刻,被人灌了毒药,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卫呈言去年在发现了鹤灵渊的不对劲时,就想过了会有这一日。
所以他才会主动找到鹤灵渊,把关于卫姝冉的事情告诉了他。
但他没有预料到鹤灵渊会如此狠厉且毫不留情地直接鸩杀了卫敛,甚至祖孙二人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卫敛,结果却没了机会。
他对卫敛并没有太多感情,可他是被卫敛抚养长大的……
即便被利用又被当做弃子,卫呈言心底也没有太多厌恨情绪。
他早已经习惯,哪怕心有逆反,可卫敛是他的祖父,这永远都无法更改。
明知道卫敛所做之事是大逆不道,但卫呈言那日见了鹤灵渊回去后,独坐在书房中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敛不管是出于私欲,还是因着赵懿蓁,既然都开始做这件事情了,又岂能半途而止?
于是白日的忏悔和挣扎消散,卫呈言又变成了那个唯卫敛之命是从的‘好孙子’。
他在白天谴责卫敛,在黑夜又覆车继轨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卫敛的爪牙。
这便是卫呈言。
“对,是我杀的。”鹤灵渊神色无波地回应了他。
“他即便有罪,也该死在天家手中,你凭什么擅自就杀了他?”
“死在谁手中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了,如今朕也算天家,他能死在朕手中,是他的荣幸。”
“是吗?鹤灵渊,可他筹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谁都有资格杀他,但你凭什么去审判他?”
卫呈言如此愤怒,鹤灵渊都有些奇怪了。
“卫呈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依旧如此怙恶不悛,纵使认清卫敛的阴狠和毒辣之后,仍旧愿为其走狗。”
“为了我?当真可笑至极,卫敛做这一切之前是否问过我的意愿?还有他那些凶厉手段……如果我不反抗,现在都已经被你们折断翅羽囚困在牢笼中了吧?”
“所以我又凭什么不能审判他?我走上这条路,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吗?怎么……就因为主控权不在你们手上,所以你们都气急败坏了?”
鹤灵渊冷笑,锋利目光似刀尖一样剜着卫呈言,“朕见你,已经算是念旧情了,你还要朕如何?放过你?卫呈言啊卫呈言,你背刺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提前预想自己的结局吗?”
一声声犀利的言辞落下,尽数砸在卫呈言的头上,压弯了他的腰,更找不到反驳的底气。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内里确实有怒火,只是恨的人并不是鹤灵渊。
卫敛的教导严苛且不近人情,养卫呈言时不像是在养自己的孙子,反而更像是打磨一柄无心无欲的冷剑。
这便导致卫呈言很多时候都是以卫敛的言行举止为方向。
他痛恨卫敛,却无法阻止自己成为卫敛。
只能说同人不同命罢。
闻毓所经历的童年压迫比卫呈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们在清醒时,所做出的抉择却是天差地别。
闻毓懂得取舍,也明白让自己脱离那种窒息的掌控感的第一要义便是放过自己,与自己和解。
而卫呈言做不到,他没办法彻底铲除卫敛所赐予他的如影随形的痛苦,便选择了沉沦。
“鹤灵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