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侧的手臂颤抖着,沈颐望着十八手中的那碗汤,犹豫着抬起了手臂。
十八索性直接拉过他的手,将汤碗放在他手中,再次劝道:“快喝。”
沈颐犹豫着将碗递到嘴边,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而后重新将汤碗放在了桌子,执拗地说:“我没有放下,我不想喝。”
十八瞪着他,质问道:“那你想如何?”
“我可告诉你,她现在不在黄泉,哪怕你心甘情愿地化作厉鬼,留在此处,也见不到她!”
“当然,如果你觉得前尘尽往的转世也能算作是她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一个完全不记得你的魂魄。”
沈颐迎着她的视线,说:“我不想忘记她,我想带着记忆去寻她。”
十八猛拍了下桌子,厉声道:“痴心妄想!”
“沈颐,我且告诉你,无论你生前是何人物,可现在身处黄泉,在这里,你须得守我的规矩。”
“两个选择,喝下孟婆汤轮回转世,或留守黄泉与她再不相见,”十八盯着他,冷声逼问:“你选哪个?”
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沈颐居然瑟缩了下,他张了张双唇:“有没有第三种……”
十八打断他,斩钉截铁地喊道:“没有!”
沈颐又瑟缩了下。
十八又喊了声:“快选!”
说是让他选择,可看她的眼神,沈颐觉得,若是他敢选第二种,她便敢将他扔进忘川。
阿北便是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现身的,他拿着个机关玩具,走到摊前,自顾自地说:“十八,瞧我新做好的机关玩具。”
十八扫了眼他手中的玩具,面色稍缓,可随即便又看到了还在犹豫的沈颐,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催促道:“快喝!”
阿北这才注意到摊前犹豫的鬼魂,他偏头望去,在看清他的面容时愣在了原地,手中玩具掉落在地。
十八震惊地望着阿北,眸中满是心疼,心疼她掉到地上的玩具。
阿北开口,试探地唤了句:“沈将军?”
这个称呼太过熟悉,沈颐虽还未回神,却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眶,他张了张双唇,说了句:“好巧啊!”
刚说完,他便懊悔地拍起了脑袋,这句“好巧啊”说给旁人听倒也无妨,可偏巧,眼前这人,是他杀死的。
十八微讶,视线在两人身上移动,她问:“你们认识?”
阿北朝十八点了下头,他微微侧身,指向一旁,说:“单独聊聊?”
沈颐扫了眼桌上的孟婆汤,以及摊子里的十八,果断应了阿北。
阿北指的地方是忘川河旁。
十八犹豫了下,选择捡起地上的机关玩具,没有跟上去。
河岸边,阿北打量着沈颐,径直问他:“你怎么死的?可别同我说你是寿终正寝!”
沈颐望着他,虽觉得以他们的关系并不适合在此处闲聊,但还是如实回了他:“为寻一人,死于剑下。”
阿北挑眉,他突然弯起了嘴角,热情地问:“你不想喝孟婆汤?”
沈颐迷茫地退了一步,老实地点了点头。
阿北盯着沈颐,笑道:“我有一计,可使你不用喝孟婆汤。”
沈颐被他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又退了两步,道:“我可不想化作厉鬼,终日留在黄泉。”
说到这里,沈颐凝起了眉,他打量着阿北,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北极其不在意地随口回了他:“死后七日未离开,化作厉鬼,永留冥界,不过奈何,不渡忘川,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沈颐看着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犹豫着又退了一步。
阿北抬手指向自己,神色认真:“你若不走,便会如我一般。”
沈颐:“……”
沈颐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孟婆摊里的十八,有些后悔方才应了他。
与他闲聊,还不如在孟婆摊前被十八逼迫呢。
毕竟,他们不仅没什么交情,还是他亲自送他来的黄泉。
阿北看着两人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凝眉道:“你退什么啊!我很吓人吗?”
沈颐果断点头。
阿北:“……”
阿北震惊地望着他,喊道:“沈将军,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沈颐看着他的神色笑了下,重新上前,轻声问:“为什么没走?”
阿北也笑了下,回了他:“我为她而来,自然要陪在她身边。”
他望着沈颐,轻声说:“沈颐,我知你当年并未想杀我,那一枪,我原可以避开,却迎了上去。”
“是我自己寻死,你并不欠我。”
沈颐回视着他,若放下了生死和立场,他们便是旧友,故而,他便如对待旧友那般,问他:“她在这里?”
阿北点头,道:“你见过她了。”
他见过?他入黄泉之后只见过……
沈颐震惊地转过头,看向孟婆摊里又忙碌起来的十八,道:“你是说,十八是她?”
“换了副容貌而已。”阿北也看向了十八,说:“黄泉有规,若能拜入孟婆座下,便可以轮回之魂久留此处,代价是被夺去相貌,抹掉记忆。”
“她想等一个人,便拜在了孟婆座下。”
沈颐:“她等的是?”
阿北“哼”了一声:“反正不是我。”
沈颐侧眸看向他:“那你还留下?”
阿北满不在乎地回了他:“我乐意!”
身后的忘川河面平静,不起一丝涟漪,可但凡在黄泉内留过一日的魂魄都知,忘川河水,吞魂噬魄,乃是冥界内最凶之地。
而孟婆之徒,最终的归宿便是这忘川河水。
念及此,阿北伸手勾住沈颐的脖颈,附在他耳边,小声问:“沈将军,你可想不饮孟婆汤却入轮回?”
沈颐诧异地反问阿北:“有办法?”
“自然有,”阿北朝着身后的忘川河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不过奈何,渡忘川